雪花在空中悠悠飄蕩,雪下得不密,卻一刻也沒停過。
北平城里各處屋頂上,已積滿了白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而此時已近年關,還有紅燈籠點綴其間,也增添了幾分顏色。
一行數人打著傘走進了燕王府門樓,然后沿著已經清掃過積雪的路面,又往西邊走了一段路。前面拿著禪杖的老和尚是姚廣孝,他帶著幾個人來到一道門口,便收了傘,又將傘遞給了旁邊的沙彌。
小沙彌和另外兩個人都沒進去,只有姚廣孝走進那道門。
不一會兒,袁珙和一個文官便迎了過來。袁珙頭戴烏紗、穿著團領袍服,他原來是個相士,但現在已是王府長史,封了官職。
袁珙和身邊的文官一齊上前作揖。姚廣孝也作單手禮以回應他們,他的三角眼從袁珙臉上看過,又看向旁邊的文官。
“這是燕王府典簿章炎,道衍大師見過的。”袁珙道。
姚廣孝點點頭,問道:“那和尚招認了么?”
袁珙道:“沒有,怎么用刑他也不承認,只說咱們冤枉他了。”
“看看罷。”姚廣孝道。
一行三人遂沿著狹窄的過道往里邊走。這是幢磚墻院子,原來并不是牢獄,房間也少;不過燕王起兵后,有一些要緊的犯人不便送到官府大獄,就選中了這處結實的建筑,作為臨時看押犯人的地方。
不多時,姚廣孝等人就在一道欄柵前停了下來。只見那欄柵用大腿粗的硬木頭做成,以粗鐵鏈鎖著。再看里面時,一個光頭和尚蜷縮在墻角,襤褸的袍服上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那和尚的腳上還鎖著鐵鏈,拖著一個圓鐵球。
姚廣孝觀察了一番,見蜷縮在茅草中的和尚動彈了一下,看來還沒死。
這時袁珙說道:“以前那個燕王府長史葛誠,被勸降后便背叛了王爺。王爺起兵之時,照道衍大師的意思,咱們沒殺他,后來審訊了幾次。
葛誠的嘴不牢,知道些什么都說了。可惜他知道得不多,只是替布政使張昺刺探燕王府內情,而張昺在王爺起兵之初已被當場殺死。
咱們本來以為葛誠沒什么用了,他卻又在話里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之前葛誠與張昺在慧聚寺見過一次面,慧聚寺的一個和尚為他們安排了齋房雅座……那和尚就是眼下這位,法號續空。”
姚廣孝聽罷道:“此人以出家為幌子,可能是個奸諜。”
就在這時,里面那和尚發出沙啞的聲音,“貧僧不是奸諜,那布政使張昺乃一方大員,貧僧不過接待了他兩回,如何就變成了奸諜?”
姚廣孝完全不與續空和尚說話,很快就離開了欄柵門口。
三人走進旁邊的一間屋子,分上下入座。袁珙皺起眉頭,猶自喃喃道:“難道咱們真冤枉了續空?就眼下問出來的事兒看,續空和尚與張昺等人的關系確實不大……”
姚廣孝抬起手,袁珙便知趣地住嘴了。
“北平城、甚至在燕王府里,定然還有奸諜!”姚廣孝用十分肯定的口氣道,“燕王這邊不少事兒,京師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諸位不能掉以輕心。”
袁珙忙點頭道:“道衍大師之有理。只是燕王起兵后,北平亂了許久,一時半會沒有頭緒。不然也不會抓了續空這個關系不大的人。”
姚廣孝道:“續空不就是頭緒?這種人在寺廟里,極可能在負責傳遞消息。若確實如此,他知道的東西就多了,一定得撬開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