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引王貴進(jìn)附近的書房，不及詢問，王貴便急道：“奴婢一切都照王爺?shù)姆愿溃蛉召I了馬沒牽回府，今早趕在開城門前，就去牽馬趕往金川門。可到地兒一看，境況已是不對！城門口有人拿著畫像，只查出去的人，不查進(jìn)門的人……奴婢趕緊換城門，一連走了四門，都出不去！”
“這么快？還沒人說怎么處置那事兒，就查上了？”朱高煦有點意外。
王貴一臉不知所措的驚懼。
朱高煦皺眉沉吟片刻，道：“我在富樂院見的人，你還記得？”
王貴忙雞啄米地點頭：“名叫王貞亮，他的父親乃駙馬爺王寧、母親乃懷慶公主！”
朱高煦“嗯”了一聲，小聲道：“王貞亮是我表兄，幼時的玩伴。舊時情誼還在，你們先去找他，讓他權(quán)宜安頓。”
王貴頓時一臉感激：“王爺為了奴婢，如此大費周章，叫奴婢……”
朱高煦制止他道：“不必說那些，你鞍前馬后在我身邊，又沒做錯什么，我豈能坐視不顧？”他頓了頓，又冷笑道，“那事兒有點意外，但既然干了，就要干到底！我豈是輕易服軟認(rèn)輸之人？”
朱高煦說罷伸出手來，王貴立刻跑到桌案上，選了一枝用過的毛筆，在舌尖上舔幾下，雙手?jǐn)R到朱高煦手里，然后又?jǐn)[下紙。朱高煦三下五除二寫了兩行字，下筆處竟是十分講究的行草，全不似武夫所寫。
“快走！”朱高煦催促道。
王貴急忙小心收了信紙，深深一鞠躬，“奴婢告辭。”
朱高煦隨后也出了書房，在廊道上又遇見了三弟高燧。高燧急沖沖地喊道：“二哥如廁要那么久？宮里來人傳旨了，二哥快來！”
朱高煦轉(zhuǎn)頭望了一眼王貴離開的方向，臉色不太好，一不發(fā)與高燧去往前院。
及至院子里，一群人已然擺開了排場。大門洞開，有一隊披甲執(zhí)銳的甲兵，站在門廳那邊，幾個太監(jiān)站在院子里，有些不耐煩地側(cè)目等著朱高煦了。
待朱高煦等過來，中間的太監(jiān)便仰首走上前，尖聲道：“圣上口諭，高陽郡王接旨！”
朱高煦等四人與太監(jiān)換了位置，讓太監(jiān)站在北面，然后幾個人一起行跪禮。太監(jiān)這才說道：“優(yōu)伶杜氏挑撥離間，奴婢王貴有慫|恿之罪，即刻著有司拿執(zhí)下獄！責(zé)高煦，令毋再犯……欽此！”
“臣等接旨，謝恩！”世子等一起叩拜道。
大伙兒有板有眼地做完，場面立刻就變了，太監(jiān)彎著腰帶著笑臉道：“魏國公也在哩。”徐輝祖道：“俺也是剛聽說外甥干的荒唐事，氣不打一處來，過來責(zé)問他！”
這景象，就好像剛剛一本正經(jīng)演完了一場戲、到了幕后就開始寒暄閑聊了一般。
太監(jiān)看著朱高煦道：“高陽郡王，皇爺要拿的那兩個人哩？”
朱高煦道：“不知跑哪去了，長兄見著了么？”
世子一臉愕然，“王貴一向是服侍二弟的奴婢，為兄如何知道？”
朱高煦沉住氣，轉(zhuǎn)頭對太監(jiān)道：“公公要不要搜查府上？”
太監(jiān)沉吟片刻，擺手道：“那倒不必了，有司自會捉拿要犯。不過，若是那二人回府，得煩勞諸位稟報官府。”
就在這時，世子忽然跪伏在地，聲音凝噎，泣不成聲。
“……”朱高煦頓時一愣。
太監(jiān)和朱高煦等忙一起上前扶住，太監(jiān)道：“世子別怕，皇爺并沒有要傷高陽郡王性命之意，便是拿不到罪犯，也不至于此。”
世子這才艱難地順勢爬起來，一臉憂愁道，“請公公回稟圣上，俺二弟懊悔不已，絕無窩藏欽犯之心，俺們兄弟三人皆感懷圣上寬容仁厚。”
太監(jiān)立刻點頭，答應(yīng)道：“好的，好的。世子做兄長不易……喲！耽誤時候了，奴婢不敢久留，還得回稟，留步留步。”
“送公公出門。”世子十分客氣地拜道。
徐輝祖道：“天已不早，俺也走了，高煦好自為之。”說罷用一種十分復(fù)雜的眼神，直視朱高煦臉上。
“有大舅今日教誨，二弟一定不敢再松懈。”世子立刻幫著應(yīng)答。
……這時，王貴帶著杜千蕊已找到了王貞亮府上，遞上朱高煦封好的書信。
但他們并沒有見到王貞亮。一個奴仆很快趕車出來，急匆匆地帶他們離開了府邸。
及近上元門，望得見幕府山了，他們在一個叫孝子巷的地方停下來。舊石板鋪就的小街，兩邊主要是賣香燭紙錢、紙人靈房之類的鋪子，隔一段路就有幾個裝滿水的大瓦缸，以備救火之用。
其間有個不起眼的院子，是作為存放棉紗的倉庫，王貴等二人就被送到了在這里。院子里就一對老夫婦守著倉庫。
沒過多久，朱高煦的“好友”王貞亮獨自來了。
正待在房里的王貴和杜千蕊忙站了起來，正要執(zhí)禮，王貞亮便伸手往下做了個手勢：“俗禮免了。”
王貴仍彎著腰道：“拜見王僉事，奴婢家王爺沒事罷？”
這邊杜千蕊聽到稱呼，心里頓時有些詫異……她見過這個人，在富樂院兩次與“洪公子”朱高煦見面，自稱“王公子”。現(xiàn)在又見到，才知這王公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而是個官。她忍不住進(jìn)一步猜測，朱高煦與王公子在富樂院見面，恐怕不單單是喝酒聽曲作樂。
“高陽郡王無妨。”王貞亮道，“不過你們倆，恐怕得躲上好一陣了。圣上震怒，金口玉要拿你們問罪。”
王貴臉色蒼白道：“奴婢竟闖了如此大禍……”
“高陽郡王心中有數(shù)的，這種事兒，很容易牽連身邊的人。”王公子淡然道，“幸好高陽郡王有先見之明，又念你忠心，提前作了安排。”
王貴聽到這里，竟然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