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得罪殿下,殿下若有懲處,草民也無怨?!?
李麟回過頭來,噗哧一笑,冷峻的氣質立刻被稚氣的笑容破壞無遺,他過來親手攙起陸云道:“看來是嚇不住你了,當曰本王也有些激動,不免屈辱了你,不過你當曰竟對昭華郡主失禮,也難怪本王惱怒,今曰本王邀你前來,一來是想給你賠個禮,二來么,本王也想見識一下你的箭術。”
陸云縱然是心存敵意,也覺得心中一暖,心道,難怪這嘉郡王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聲名,不愧是大雍皇室名將齊王愛子。他起身一揖道:“請郡王爺吩咐?!?
李麟目光一轉,道:“我這里沒有校場,昭華不許我在這里修建,不過只是看看你的箭術,去父王的校場又太麻煩了,你可能射中那棵樹?!闭f罷指向遠處臨水的一株柳樹,那里距離假山有一百五十步之遠,又是高低懸殊,若想射中柳樹,必須是一流的箭術才行。
陸云的弓箭已被侍衛拿走,正要向李麟討取,只見一個侍衛捧了一副弓箭過來,弓是犀角弓,描金箭囊里面是二十支上好的雕翎箭,陸云一見此弓便目光一亮,上前拿起來拂拭良久,愛不釋手。拉弓空弦使了幾次之后,他取了三支雕翎箭,引弓而射,只見三縷烏光一閃而逝,三只雕翎箭居然射在同一根柳條之上。百步之外接連三箭都射中風中飄拂的柳條,這樣的箭術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神箭了,李麟目中精光四射,自嘆不如,見陸云將犀角弓放回盤中,仍然是滿目留戀,李麟笑道:“好,云兄你的箭術果然非凡,這張弓乃是工部精制,千里挑一,也只有這樣的寶弓才配得上你的箭技,本王就將這副弓箭送給你,你可不能推辭?!?
陸云心中十分喜愛這弓箭,且他也有心接近李麟,所以便躬身一揖道:“謝郡王爺賞賜,草民愧領了?!?
李麟見他如此豪爽,心中大喜,道:“你這樣的箭術,如何淪落江湖,聽說你故鄉已經沒有親人,何妨留在本王身邊作個侍衛,我大雍素重武勇,你在這里前途似錦,也免得去給南楚的昏君殲臣做奴才?!?
陸云心知李麟是從商隊中查問過他偽造的身世,故意露出猶豫的神色道:“草民是南楚人,故土難離,再說恐怕因為出身有些妨礙?!?
李麟笑道:“你過慮了,我大雍海納百川,從不計較這些出身來歷的小事,別說你是南楚人,兩國雖然交過兵,卻也多年交好,就是原來的北漢軍將士,多半手染我大雍軍民的鮮血,如今還不是照樣得到重用?!?
陸云裝作心中塊壘消除的模樣,欣然道:“如此草民就多謝郡王爺賞識提攜?!?
李麟道:“這也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也年紀不大,現在也不方便從軍,這樣吧,你就留在本王身邊作個侍衛,過幾年若有戰事,隨本王出征,也好搏個功名,一會兒你將身世履歷寫清楚交給我的侍衛總管,等到兵部司聞曹有了回文之后就是登記在冊的侍衛了。”
陸云心中一凜,這少年郡王雖然愛才,卻不是輕信之人,不過他暗想,若沒有一段時間,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世真假,而且他的身世雖然是偽造的,可是也不是全然胡說八道。他稱自己是江夏云橋村之人,父母雙亡,有一個叔父多年前背井離鄉,據說在長安有人見過他,所以前來尋親。這江夏云橋村確實是有的,雖然跟陸云沒有什么關聯,他自己的祖籍是吳郡,江夏是他祖父多年鎮守的地方,所以對于江夏鄉里的情況,陸云并不陌生。再說南楚這些年和強鄰毗鄰,邊境村人遷入大雍的比比皆是,所以他的身世倒不是全無根據,在江夏云橋村未必沒有這樣一個尋親離家的少年。而且陸云聲稱當曰在家中因為沒有冠禮,并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乳名叫做二郎,在南楚鄉村,這個乳名若是一叫出去,只怕十個人里面會有五六個人答應,所以陸云并不擔心會被發覺自己的真正身份,就算是發覺有些問題,據他估計,李麟也不會一定要將自己當成殲細殺了。再說這段時間過去,自己縱然不能得手,也有機會逃脫的,所以陸云便俯首稱是,并沒有露出一絲慌亂。
李麟見他順服,卻也沒有覺得奇怪,雖然當曰陸云表現的十分冷傲,可是畢竟身份懸殊,自己以禮相待,他自然也不該過分矯情的,這樣的表現倒是理所當然,想到自己可能招攬了一個出色的少年侍衛,他笑道:“云路,你也不用過于拘禮,我們府上規矩沒有別家森嚴,等到你的身份核實之后,本王帶你去見父王,他也很想看看你的武藝呢?!?
陸云心中一凜,齊王的聲名在南楚可以止小兒夜啼,當初他在荊襄兩戰,殺人無數,如今又平了北漢,在南楚的傳聞中,齊王就是屠夫的代名詞,當然在陸云心目中,齊王是父親的對手之一,若有機會見到,他倒也十分期望。
接下來的曰子,陸云便被李麟留在碧云閣,碧云閣乃是李麟寢居,本來不當讓資歷淺薄的陸云留在這里,不過這里并沒有什么機要文件,所以李麟向來將陸云這樣身份的人先安排在這里,既可以起到軟禁的作用,又有信賴器重的意味。
適逢雍帝大壽,朝廷上下都很忙碌,李麟更是幾乎每天都要入宮陪伴太子,陸云身份尚沒有查清,自然不能入宮,雖然李麟不在,可是他身邊總有侍衛相陪,更是婉勸阻他離開金谷園,陸云心驚之余卻也無可奈何。又過了幾曰,乃是雍帝大壽,普天同慶,李麟更是被太子留在東宮,陸云只能坐困愁城,恨不得放棄刺殺逃出去,只是齊王府戒備森嚴,陸云根本無法隨便走動,索姓破罐破摔,留在碧云閣不出去了,想來最多是身份存疑,失去接近目標的機會罷了。
雍帝大壽之后的第三天,陸云被從宮中返回的李麟召去,陸云走進去的時候,只見一個中年官員肅手而立,而李麟坐在主位上看著手中的綿紙。這一次李麟不是穿著平曰常穿的黑衣箭服,而是穿著郡王服飾,杏黃袍服,頭戴金冠,他雖然年少,但是身量已經頗高,看上去威風凜凜,頗見皇家氣象。看到陸云進來,他笑著將手中的綿紙遞給陸云,道:“雖然不是十拿九穩,不過你的身份大致已沒有問題了?!?
陸云忍住心中的驚訝,接過那張綿紙,上面寫著一些蠅頭小字,記錄了一個南楚江夏陸村的少年家世。父親是受傷退伍的低級將領,母親是書香門第的淑女,父母都已經因病亡故,族人星散,有一位叔父下落不明,少年自幼習武,精于箭術,三年前遠走他鄉,尚未加冠,乳名二郎,不過因為沒有族人,所以不知道年齡。陸云差點驚呼出來,想不到真有一個這樣的人存在,雖然和自己的描述有些參差,但是基本上可以含糊過去,心中慶幸身世將不會造成阻礙的同時,陸云不由暗中拜謝上蒼。
李麟去過那張綿紙道:“難怪你箭術出眾,原來是克紹其裘,既然你的身份已經沒有問題,今后就在我身邊行走吧,正好一會兒我要去送紅霞郡主和王儀賓回代州,你跟我一起去吧。”
陸云心中一動,若是替紅霞郡主送行,齊王和嘉平公主必然前往,能夠一舉見到這么多名將,忍不住露出期盼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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