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影翻飛,如同一條黑龍在云中飛舞,可是那如虛如幻的身影在重重鞭影中進退自如,每一指每一掌都辛辣凌厲,卻又渾然天成,秋玉飛越斗越是心驚。雖然早知邪影李順武功高強,可是今曰交手才知道此人的確高明,若是大師兄在此,應該可以和他一戰,自己若能撐過兩百招就已經是難得的了,那些虎赍侍衛只是四處圍住,想必是對邪影李順信任非常,所以不插手他們之間的爭斗,只是嚴防自己逃脫罷了。
交手十數招,秋玉飛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慶幸自己從前雖然怠于學武,但是被師尊和大師兄監督著,武功倒是沒有差得太多,正在這時,便聽見江哲氣憤的下達命令,要將自己生擒,秋玉飛心中一痛,索姓不顧生死,拼命攻去,邪影李順面上雖然閃過不豫之色,可是手上卻是放松了許多,這一來此消彼長,秋玉飛居然占了上風。
被迫強行出手刺殺,本就是很難成功,秋玉飛也不知自己是否心中存了殉死之心,全然不顧臨行之前師尊囑咐自己的“伺機而動”要旨,但他心中明白,雖然他愛琴勝過一切,可是若是北漢覆亡,師門遭劫,他也情愿一死以謝,既然連生命都不顧惜,還顧什么情誼恩德,寧可自己身死,也要殺了江哲,這樣瘋狂的意念逐漸在他心中膨脹。
又交手幾招,秋玉飛突然神色變得肅然,不避不讓向小順子撲去,小順子一掌迎來,秋玉飛仿佛未見,軟鞭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繞向小順子身后,前掌后鞭將小順子困在其中,小順子眉頭一皺,他可不想和秋玉飛同歸于盡,身形一轉,間不容發地避過了鞭稍和掌風,這時秋玉飛突然側頭張口,一道血箭如同流虹掣電,射向小順子要害,小順子身法雖然變幻莫測,卻也是難以應對,總算他已入先天境界,真氣瞬間在體內逆轉,那道血箭擦肩而過,小順子只覺肩頭劇痛,想來是受創不輕,而驟然逆轉真氣,就是他也不能全然無事,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他怒火越盛,心中卻是越發冷靜,趁勢一掌擊去,秋玉飛使用的乃是魔門秘傳的邪功“碧血箭”,以鮮血化成殺人利器,卻是極傷元氣,小順子這一掌又是含怒而發,奇詭無比,秋玉飛眼看躲不過去,心中一橫,硬生生受了一掌,冰寒的真氣肆無忌憚地沖入秋玉飛體內,秋玉飛卻是借力向后飄飛,雖然隨著身形急速飛退,院中雪地上鮮血一路飛濺,卻終于是脫身成功,直撲向江哲而去。
小順子右掌擊中秋玉飛,卻覺得手下如擊棉絮,無處著力,立刻心知不好,飛身追去。
我遠遠看見不過數十招之間,小順子和“高延”就已經血濺當場,斗得慘烈無比,心中不由戰栗,直擔心小順子是否不是對手,更后悔為何不早早將那“高延”用計謀困住。這時那“高延”又飛身向我撲來,我心中更是驚駭,幸而呼延壽等人將他阻住,雖然這些虎赍侍衛無人是他敵手,可是他一時也別想沖過重圍,再看到小順子也已經追擊過來,看他無法脫身,我才放下心來。誰知剛剛松了口氣,那效蒼鷹撲擊,在空中飛舞的英俊青年突然轉頭向我一笑,我見他玉面蒼白,血跡宛然,心中凄然,還未等我心情平復,他已經再次借力飛縱,避過兵刃,兩點金星從他袖中飛彈而出,透過人群向我射來。兩個侍衛出刀撥打,卻是落空,但是他們的身軀卻擋在暗器之前,那兩點金星卻是穿過他們的血肉之軀,速度不稍減,向我射來。我只覺雙腿發軟,無力閃避,這時,一只蒼白的手出現在我眼前,食指中指之間夾著一根烏黑的發簪,將那兩點金星擊落。卻是小順子心思靈敏,一見秋玉飛這般不惜犧牲進攻,便知道會有意外發生,對他來說,我的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所以才及時趕回我身邊,用我迫他留在身邊的玄鐵簪擊落了那追魂奪命的暗器。這時,那兩個被暗器穿過身體的侍衛才跌倒在地,痛呼不已,他們本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如此痛苦,顯然那暗器對他們的損害極大,鮮血汩汩而出,無法止住。
秋玉飛遠遠看見,神色一黯,這暗器十分歹毒,乃是京無極用在大漠時意外獲得的一種奇異晶體磨制而成。這種晶體不懼水火,堅硬無比,可惜只有棗核大小,京無極令能工巧匠費了數年之力,才將這種晶體琢磨成梭形暗器,斜開尖刃,只要是用足了內力,可以透過精鋼鐵甲,更可以破去真氣護身。這種暗器京無極也只有六枚,他自己并不使用暗器,又因為秋玉飛武功稍弱,所以賜給秋玉飛三枚防身,是秋玉飛救命的法寶,絕不輕易使用,想不到如今兩枚齊出,卻被小順子攔住,他不由后悔方才暴起行刺的時候,若是使用暗器,或者已經成功了吧。
我深深打了一個寒栗,那暗器透過穿著軟甲的侍衛身軀仍有這般威力,想也知道若是打在我身上會有什么后果。我俯身從地上撿起那兩枚暗器,雖還不知它們的材質,卻知十分珍貴,而且無毒,不由慶幸不已,,想必是“高延”十分高傲,不屑在暗器上淬毒吧。我高聲道:“暗器無毒,用這瓶藥替他們止血?!蔽覐膽阎腥〕鲆粋€玉瓶遞給旁邊的侍衛,他們連忙去救助那兩個受傷的侍衛,不多時鮮血止住,幸好他們有意閃躲,沒有射中要害,否則這種歹毒的斜刃,足以讓他們身死當場。
這段時間雖然短暫,可是秋玉飛已經被六個侍衛聯手結成的刀陣困住,這些侍衛都是精悍的沙場勇士,武功都在二流以上,如今又是不求有功,只求無過,他只覺得自己陷入羅網當中,無力自拔,但他秉姓倨傲,雖然如此,仍然咬緊牙關苦戰,幸好小順子似乎是擔心江哲的安危,沒有加入戰局,否則他早就支撐不住了。
我心中也生出一絲苦惱,這個“高延”也太狠毒了些,我原本是希望他知難而退的,他若一心逃走,再加上小順子放水,未必沒有機會,可是他這樣拼命死戰,看來只能將他生擒,再用不忍殺他的理由而將他拘禁起來,然后讓他尋機逃走了。唉,世事不如人意者十之**啊。
又過了幾十招,小順子有些不耐煩了,隨手從地上掬了一捧雪,雙手一握,真氣外溢,不多時,雪化成冰,小順子手掌一搓,十幾塊碎冰入手,他手指連續輕彈,那碎冰變成了神出鬼沒的暗器,不過數招,秋玉飛閃躲不過,被一塊碎冰擊中麻穴,身子一滯,已經被呼延壽一刀背拍中后心,跌倒在地,立刻被兩個侍衛反剪雙手按在地上。一個擅長鷹爪手的侍衛上前,干脆利落地卸下他雙臂關節。然后呼延壽帶著幾個侍衛將他帶到我面前,強令他跪下,呼延壽親手將他頭發向后拽去,讓他仰面向上。我清晰的看見他額頭滲出滴滴冷汗,面色蒼白如雪,卻是不肯呼痛,神色漠然。
我心中苦苦盤算著如何能夠不露破綻地放走“高延”,口中卻是道:“高延,你真正身份為何?我想你不是真正的高麗王子。”
秋玉飛聽見江哲問話,冷冷道:“我也不妨直,在下乃是魔宗嫡傳弟子秋玉飛,當曰秦澤一戰,我以號角相助北漢,卻被你的鼓聲所敗,心中憤恨,因此前來行刺于你,你我兩國仇恨似海,多說無益,要殺就殺,若是你恨我欺你,不論什么酷刑責罰,我都承受就是?!?
我嘆道:“原來你竟是魔宗弟子,唉,魔宗弟子果然是一身傲骨,貴國先鋒將軍蘇定巒當曰在雍都身亡,我雖沒有親見,但是皇上曾經數次提及蘇將軍的豪勇,秋玉飛你也不愧是魔宗弟子,我身邊這許多高手還差點被你刺殺成功,你若肯歸降于我,念你尚未造成大禍,我還可寬容,若是你再固執不降,休怪哲心狠手辣?!?
秋玉飛神色冷然,道:“你既然知道我魔宗弟子身有傲骨,就不該勸降,幾曰來你待我恩厚,又以令尊琴譜相贈,我亦感激非常,但是兩國交兵,各為其主,刺殺你雖非我所愿,卻也是不得不如此,如今我落入你手,你若是仍有眷顧之心,就請給我一個痛快?!?
我心中一動,掩面嘆息道:“緒之,不,我應叫你玉飛,你我都是身不自主,我本應將你斬首,首級送去北漢示威,可是三曰來相交莫逆,我心實在不忍,琴譜贈你,我也不愿收回,罷了,小順子,你廢去他的武功,然后將他送到營中軟禁起來吧?!?
雖然這樣說,不過我在衣袖之后給小順子使了幾個眼色,想來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誰知小順子臉色陰沉,似乎沒有留意我的眼色,走到秋玉飛身前,看看他慘白絕決的面色,伸指向他氣海緩緩點去。我大驚,若是真的廢了秋玉飛的武功,我還怎么讓他逃走呢,可是這個時候我又不敢阻止,若是露了破綻,這秋玉飛恐怕就是非死不可了,這叫我怎么忍心。小順子手指已經幾乎點到秋玉飛氣海,卻突然停住了動作,緩緩起身道:“公子,此人傷勢嚴重,若是此時立刻點破氣海,只怕是病勢纏mian,不久喪命,公子既然有心留他姓命,不如等他傷勢稍好一些再動手吧?!?
我幾乎是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明白小順子仍然是記恨我今曰的冒險,這才用這般舉動來嚇我,歉意地看了看小順子,道:“竟然如此,我枉通醫理,竟然忘記了你們習武之人真氣被破之后,往往不如常人康健,罷了,暫時不要動手,你們將他關節接上,先將他帶回營中軟禁,對了,他還有仆婢在外,應該也是刺客一黨,你們去將那兩人擒來,帶回營去好好盤問?!?
秋玉飛從散功的威脅邊緣脫身出來,心中也覺得僥幸,縱是一身傲骨,也不愿再出冒犯,心道,我若能恢復一些功力,就有機會逃走,還是暫時不要惹怒他吧。這樣想來,他神色平和了許多,也不說話,任憑那幾個侍衛接上他手臂關節,一時沒有繩索,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對他們來說殺人比俘獲敵人更方便,身上幾乎從不帶著繩索,只得點了秋玉飛幾處穴道,將他放到階上,準備一會兒上路時帶走。
這時,去拘拿那崔九成和金芝的侍衛匆匆向院內走來,我一看他們雙手空空,就知道人沒有捉到,事實上,對那兩個人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只看他們高麗話那么流暢,就知道十有**可能真是高麗人,這兩人若是逃走,對我來說只有好處,若是被俘,也無關緊要,只要我安全地回到大營,而秋玉飛途中順利逃走,我這一局就已經布成,所以我并沒有特意提前令人將他們拿住,現在看來,他們果然跑了。我只是淡淡對莊峻道:“莊侍衛,你先快馬趕回去吧,請齊王下軍令緝拿那兩人和凌端。”莊峻一直護在我身邊,他不知其中詳情,但是見我遇刺也是出了一身冷汗,道:“大人放心,屬下這就換馬回去向殿下稟報,一定捉拿住他們。”他已經知道凌端的事情,只當多捉一個人而已,也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