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藍乖巧地道:“噢,我回去會告訴爹爹的。”說罷,又是蹦蹦跳跳地離開了陸燦的住處。
陸燦望著柔藍的背影,心道,先生邀人參加小師弟的抓周盛宴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露出淡淡的苦笑,陸燦心里明白,不論自己去還是不去,都不能消除尚維鈞對自己的懷疑猜忌,自己不過是想尚維鈞不能名正順的出手罷了,若非如此,他倒是真的想去看看江哲要做些什么,就算是進了圈套也好過什么都不知道吧。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想法,他隱隱知道尚維鈞和北漢是有著暗中的同盟協議的,他從前并不過問這些事情,可是今次在東海遇到了北漢軍方的重要人物,嘉平公主,若是自己能夠和她達成共識,那么對于南楚和北漢應該都有好處吧,雖然深夜求見有些失禮,可是嘉平公主總不至于將自己拒之門外,而且不論結果如何,都會讓人誤會我和北漢軍方已經有了協議,對自己是只有好處的。望著迷蒙的夜色,陸燦心中苦澀非常,從前只想著殺敵報國,盡忠職守,想不到我陸燦也有苦心孤詣,只為了茍全姓命的一天。
另一間客院里面,李顯身穿寬松的便袍,倚在軟榻上,雙手枕在腦后,狀似悠閑,但是他的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愁容,他不是遲鈍的人,慶王充滿恨意和嫉妒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這次在東海,自己壓了慶王的風頭。這個三哥姓子是陰沉還是偏激,李顯始終拿不準。當年行刺紀貴妃一事雖然顯出了李康矢志復仇的決心和勇氣,可是鳳儀門的高手,堂堂的貴妃娘娘,這樣的刺殺也未免有些兒戲,這件事情也顯示了李康不夠冷靜和偏激的一面。可是李顯心中卻曾經懷疑,如果李康不進行這樣一次魯莽的刺殺,是否會得到鎮守東川的機會,而且李康這樣將自己和鳳儀門的仇恨擺在了明處,因為他皇子的身份,鳳儀門反而不便對付他,若是李康有個三長兩短,那么鳳儀門就是最大的嫌疑犯。所以多年來,雖然李康總被鳳儀門壓制,但是不僅安全無虞,而且勢力還在穩定的增長。若是李康真的早就想到了這些事情,那么李康的心機可不是“深沉“兩字可以形容的。
而且李顯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若是皇兄李贄稍微動了一絲懷疑忌憚,那么一定是群起而攻的格局,到時候自己就是失去兵權,也還是輕的,恐怕只有圈禁至死的可能,這個時候,自己又大大得罪了三哥,慶王李康,現在這個朝廷中身份最尊貴的親王。其實李顯很明白,只要自己親自去見李贄,認真請罪服軟,那么扭轉現在的困境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只要想到屈膝于李贄,李顯心中就是一陣郁悶,那個自己追在他后面想要壓過的皇兄如今已經是大雍天子,九五至尊,自己若是向他低頭,豈不是也成了為了茍全姓命富貴而奴顏婢膝的軟骨頭么?越想越是苦惱,李顯心想,需得快些見到江哲,他隱隱感覺,唯一能夠讓他擺脫這個僵局的恐怕只有那個文弱的書生。
想起江哲,李顯心中泛起一陣暖意,這個人啊,南楚初見,他對自己是冷淡而戒備的,可是不知怎地,他總是覺得這個青年文弱的體魄隱藏著某種令人驚懼的力量,第二次見面,這人和自己狹路相逢,他救了自己的姓命,雖然十有**是因為為了從雍軍手中脫身。雖然自己知恩圖報放過了他,可是心中的遺憾卻是十分深重。然后江哲被皇兄帶回了大雍,解衣推食,想要招攬他,江哲卻答應了自己的招攬,當時自己是不可置信的驚喜,可是最后這還是一場鬧劇,帶著憤怒離開雍王府的時候,自己是恨不得殺了他的,可是接下來他遇刺重傷,可是自己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救他的姓命。后來太子和雍王之間誓不兩立,獵宮慘變,自己也被軟禁,自己為了種種原因挾持了江哲,不管是為了保住他的姓命還是將他當誠仁質,可是總歸是救了他的姓命,自己原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所以事后被雍王軟禁之時,他也從沒有希望過江哲救自己姓命。可是這人卻是滴水之恩報以涌泉,先是讓自己和他一起做鳳儀門主的人質,使得自己有了“戴罪立功”的機會,然后北漢趁機進攻,也是此人留推薦,自己才有機會重披戰袍。李顯心中早就將江哲當成了可以結交的好友,雖然此人心機深沉,可是卻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若是他將你當成自己人,那么就不用擔心被他出賣。所以,這次他冒著被彈劾的危險到了東海,就是希望能夠得到這個人的幫助,讓自己擺脫目前的處境,在攻破北漢,平滅南楚之前,他李顯絕不甘心就這么被陷害,大丈夫應該馬革裹尸,死于沙場,怎能死在囚牢之中,小人構陷之下呢。
正在李顯患得患失的時候,他身邊的侍衛進來稟報道:“殿下,柔藍小姐替江先生送來帖子,邀請殿下去靜海山莊參加小公子的周歲喜宴。”
李顯精神一震,總算來了正式的邀請了,他笑道:“讓柔藍進來。”
柔藍走了進來,見到李顯,乖巧地上前行禮叩見,上次船上見面,齊王的身份還沒有挑明,自然沒有人告訴柔藍齊王的身份,而雖然過去曾經在大雍宮中見過齊王,但是當時柔藍年紀還小,自然也不記得齊王的相貌,如今身份都已經明朗,柔藍這次來見李顯也就按照禮數拜見,她自幼就被雍王妃撫養,又多次進出宮廷,對于這些禮節自然十分熟悉,行禮叩頭十分順暢自然。
李顯笑道:“柔藍,快起來吧,你如今已經是長樂的女兒,也應該叫我一聲舅舅,哪有這么多禮數。”說著,將柔藍提起放到膝上,問道:“你爹爹和娘親身體都好么,聽說他們已經有了兒子,他們兩個身子都弱,不知道你的小弟弟身子好不好。”
柔藍興奮地道:“小弟弟壯的很,而且都不喜歡哭,太爺說娘親身子調養的好,小弟弟很健壯呢。爹爹和公主娘親都很好,還常常駕舟出海呢,不過爹爹的頭發都變成淺灰色了,聽太爺說,是因為藥力激的,不過以后爹爹就不用擔心舊傷復發了。”
李顯好奇地問道:“你的太爺是指誰啊?”
柔藍忽閃了一下大眼睛,道:“舅舅不知道么,太爺姓桑的,爹爹和娘親都將他當成祖父看待的。”
李顯笑道:“原來是醫圣桑先生,想來也是,隨云離京之時,不說是病入膏肓也差不多了吧,果然只有桑先生才能救得了他。”
柔藍搖頭道:“太爺說,爹爹自己也可以醫好的,不過會多花幾年時間,而且效果也不會這么好。”
李顯狀似無意地問道:“你爹爹邀請了慶王沒有?”
柔藍道:“順叔叔說,慶王殿下是陛下的使者,我去送帖子太不禮貌了,所以順叔自己去了。”
李顯會心的一笑,看來在江哲心目中,慶王不過是外人,想到今后就是慶王攻擊自己,自己也有了有力的后援了。
這時,李顯眼睛的余光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躲在內間門口猶豫著不敢出來,李顯不由好笑,雖然麟兒表現出的態度有些冷淡不耐煩,可是看來他還是很想親近小柔藍呢,不過現在天色太晚了,柔藍也得回去休息了,李顯也只能裝作沒有看見,又問了柔藍兩句閑話,就讓人送柔藍回去了。送走了柔藍,李顯充滿了期待,看來靜海之會,自己會有心滿意足的收獲呢。
在新房之內,越青煙心中十分不安,喝完合巹酒之后,姜海濤就去料理善后了,而且越青煙也知道在自己蠱毒未解之前,是不能圓房的,可是她感覺到姜海濤在新房之內神色總是有些冷淡,不由心中憂慮。這時,薛秋雪走了進來,看到越青煙神色惶惶,笑道:“怎么了,這樣緊張,我是來幫你卸裝的,新郎今天不便過來,姑母說讓我來陪你,免得你孤單。”
越青煙勉強一笑,在薛秋雪幫助下卸了釵環鳳冠,她忐忑不安地道:“嫂子,你說相公是不是還生我的氣呢?”
薛秋雪噗哧一聲笑了,道:“傻孩子,小侯爺既然沒有當面拒絕娶你,就是心中喜歡你,只是你還沒入洞房,就讓新郎昏倒在地,這面子上未免過不去,完成大禮之后,人已經娶到手了,新郎放下心了,就不免想起舊帳了,這些男子,沒有不愛面子的,你哥哥不就是為了我向裴將軍求救而跟我嘔氣么?”
越青煙羞澀地道:“嫂子,哥哥是吃醋呢,若非你想出法子,只怕我們一家骨肉離散,死于非命,哥哥不會和你鬧別扭太久的,想起當初哥哥追求你的時候,可是就差掏出心肝給你看了。”
薛秋雪眼中閃過一絲羞澀和甜蜜,但是繼而神色一正,道:“青煙,有件事情你哥哥讓我囑咐你,如今越氏的危機還沒有過去,越無糾的死黨雖然多半已經死在東海,可是越氏內部還是有他的人的,而且宗主他們落在陸燦手上,我們承了陸燦的人情,這人情遲早要還的,大雍和南楚終究不能和平共處,到時候我們越家還要有所選擇,這次回去,你哥哥會接掌宗主之位,族內要進行清洗,南楚在南閩的勢力也會增強,雖然你哥哥已經和海氏達成協議,得到了船圖海圖,可是也被迫將一部分海運的生意讓給海氏,這樣一來,十數年之內,我們都沒有可能壓過海氏,這一點你哥哥倒不擔心,可是等到大雍和南楚起了戰爭的時候,海氏可以一心一意跟著東海,我們卻是得左右搖擺,最后恐怕還是要壯士斷腕,才能保全越氏,所以越氏今后的路可是艱難得很。”
越青煙深色焦急地道:“那么哥哥想讓我做什么?”
薛秋雪堅定地說道:“青煙,你哥哥說,他只要你做一件事情,就是安心的當姜家的媳婦,不要為越家做任何損害姜家的事情,也不要為越家爭取什么利益,這是男人的事情,你已經盡了做女兒,做妹妹的責任,現在你是姜家的媳婦,將來是孩子的母親,你一切一切都要為姜家著想才行。”
越青煙明凈的眼中滿是淚水,道:“嫂子,可是我總不能看著哥哥受苦啊!”
薛秋雪安慰道:“傻孩子,你忘記了么,姜家和越家畢竟是姻親,只要你得到他們的敬重喜愛,他們為了你自然會顧著越家,你若是失去了丈夫的愛重,那么你就幫不了越家了,所以記得,你只要做一個好妻子就行了,而且越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打垮的。”
越青煙狠狠的點頭,道:“嫂子放心,青煙不會再被任何人利用,若是姜家以后懷恨,不肯幫助越氏,最多青煙和越氏同生共死罷了,青煙絕不會做出有違婦道的事情的。”
薛秋雪笑了,又道:“我們也已經接到邀請,參加靜海山莊之會,到時候你也會陪著海濤去拜見他的恩師,而且你的蠱毒也要他想辦法呢,所以你可以好好休息,那人身份超然,若是得到他的賞識,你在姜家的地位就會有很大的不同呢。”
越青煙眼中閃過一絲憧憬,道:“嫂子,我也很想看看江先生和長樂公主,聽說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呢?”
薛秋雪笑道:“那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不過可別忘記了,那人智謀無雙,稱得上是天下最可怕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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