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翕動了片刻之后,見床上的男人閉上了眼睛,到底沒有再多說半個字。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床內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可見丈夫已經睡熟了。
薛氏絕望地扯了扯干涸發白的嘴角,動作遲緩地站起了身來,走向外堂。
到了她這般年紀,突然就要失去疼愛看重了二十幾年的兒子,且是以這種稱得上恥辱的方式,對她而說是生命中最為沉痛的打擊也不為過。
但更可悲的是,她的丈夫似乎并不能夠感同身受。
薛氏眼神有些渙散地在外堂坐下,直到一名婆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乳母。
這一整日,乳母都在晗兒的院子里照看著那個不省心的呂氏。
“夫人……”
婆子壓低著聲音道:“夫人放心,人折騰得累了,眼下已經睡下了。”
白日里呂氏一直發瘋,因顧忌宮里的人在,她們只能暫時將人綁住手腳,又堵住了嘴。
待到晚間,見人終于肯安靜下來,她便使人給呂氏松開了。
可誰知前腳才剛將人松開,呂氏后腳便橫沖直撞地跑了出去。
她們好不容易才又把人抓了回來,呂氏又是一陣哭鬧……當真是折騰極了。
聽婆子大致說完這些經過,薛氏的眼神中俱是冷意。
這賤人竟還敢鬧騰!
雖也清楚次子出事和呂氏并無直接關系,但呂氏此番拖了次子后腿,病情被外人利用卻是真——若不是顧念著呂氏腹中的孩子,她那日又怎會讓那該死的道人進府!
如今她恨不能讓這本就不如她心意的兒媳給次子償命!
“老奴覺著,此次少奶奶所受驚嚇,顯然是同那園子里的東西有關……”婆子低聲勸道:“不管怎么說,她懷著的可是二爺唯一的血脈……”
夫人倘若因一時沖動,以致往后連個念想都沒有,來日怕是要后悔的。
聽著這句話,薛氏一顆心痛得猶如刀剜。
唯一的血脈……
她的晗兒何至于就要為了那挖出來的區區一條尸骨而被逼至這般絕境?
那女子出身何等卑賤,竟也配讓她的晗兒以命相抵?!
“她若是不愿再住在清和苑,便另挑一處院子讓她好好養胎!”薛氏微微咬了咬牙,道:“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務必要將人看好了!”
婆子松口氣,連忙應“是”。
……
不過兩日,夏晗的案子便有了定論。
依大慶律,夏晗數罪并罰之下,被判處了凌遲之刑。
行刑之日,在半月之后。
而此番之所以能如此快速地結案,除了諸多鐵證之外,還因紀棟察覺到了來自宮中的某種壓力。
夏晗定罪的消息很快在京中傳開。
而不知是從何處興起的一種說法,亦很快占據了眾人的注意力。
“你們聽說了嗎?雷擊奉天殿前一日,有一位道人見夏家有邪氣,入了夏府察看……結果你們猜怎么著?——那道人一便道破夏家二公子院子里有邪物!還預這邪物作祟的結果,會應驗在宮中的奉天殿!”
城中的一座茶樓內,脖子上坐著個孩子的男人,正同圍在他旁邊的人說著自己打聽來的消息。
人群頓時嘩然。
“這是高人啊!”
“如此說來,奉天殿的事情,源頭豈不就是那夏晗做的孽?”
“據說那位被他害死的徐姑娘,死的極慘啊,必然是怨氣沖天!”
“幸好夏首輔明大義,不曾包庇親子,若不然兇手無法伏法,這怨氣定然難平,鐵定還是要出大事的啊!”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