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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南,清繳走私案件終于塵埃落定,鄭存知來電燕市,問候方老爺子的身體。
運送來博物館的那批被清繳的文物頗具研究意義,且數量巨大,陳列進博物館后就頗受民眾好評,方老爺子近來人逢喜事精神爽,每日廢寢忘食地進行文物養護工作。
他自退休起,到被聘燕市國家博物館文物專家有些年頭了,也是頭一回得見如此大的陣仗。據說這批古董是在數個本應該堆滿黃豆的集裝箱里發現的,只要群南動手再晚兩個小時,這些本該屬于這片土地的人類瑰寶恐怕就已經漂洋過海,沿著原來既定的路線被運送到f國境內了。
聽到文物被攔截下來的喜訊,幾位一直關注這件事情的老領導人先是喜不自勝,隨后便深深震怒了。
鄭存知道:“祁凱的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早些年我就和祁老爺子匯報過,說祁凱這個脾氣不加以約束,肯定要出大問題的!”
方老用肩膀夾著電話聽筒,戴著老花鏡和手套,正小心翼翼地舉著一個放大鏡觀察一個長頸瓶底部的窯印,聞哼笑一聲:“我們沒說過嗎?大家都勸過了,可老祁他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你看他心力交瘁的那個樣,為這個不成器的臭小子都恨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方老說完這話,又忍不住從被收繳到的這批文物聯想起那歌借由祁凱的手一步一步壯大起來的走私帝國。據說這條線路從三年前就開始架構了,里頭搭進去不知道多少人,群南剛開始地震,各地就紛紛逮捕,因為涉案人員太多,警力幾乎傾巢出動。
這么大的關系網,這么多年借由他們的手弄沒的東西得有多少??!國內消息不靈通,方老卻也時常能在各種文物雜志上看到諸如“港島年度拍賣會xx年代xx珍寶成交價突破往屆紀錄”這樣的消息,普通人聽起來熱血又興奮,可他們這些懂行的,心中卻只充滿不甘和遺憾。
方老放下放大鏡,握著聽筒,嘆了口氣:“其實按理說,你這次的手續沒那么容易下來?!?
鄭存知了然:“我知道,老師您運作得也很辛苦。”
“我剛開始也是無能為力啊,咱們不是都嘗試了一年多了,但祁老頭那邊總說現在經濟發展經濟發展要對各大沿海城市放松限制,不要搞得商界人人恐慌?!狈嚼舷氲阶约喝ツ陰状蔚情T下棋最后都不歡而散的經歷,他原本以為這個老對頭只是太保守,害怕錯估形勢,但現在才知道祁凱竟然涉案如此之深。
“要不是前些月那批捐贈的青銅器加熱了事態進程,你看著吧,事兒且有得磨呢?!?
鄭存知也有數,方老爺子當時在燕市聯合博物館將捐贈事件大搞特搞,弄得人盡皆知,內里必然有深意。好在這一步棋確實走成功了,群南也拔掉了一顆大毒瘤,他笑了笑,語氣輕松:“您說得對,剛開始我都已經做好長期抗爭的準備了,從沒想過會突然峰回路轉。對了,我聽說那位捐獻古董的小朋友已經入學燕市大學了?這次他的高考成績也排在全省前列,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啊。”
“哈哈,難為你還在關注他,他確實已經入學了,現在估計剛開始軍訓。我已經叮囑過了,讓文浩在學校里多多照顧他。”
“我當然要關注他,也本來就應該關注他?!编嵈嬷陔娫捓飮@息了一聲,像是有些羨慕,“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手捐贈,會給自己換來多么巨大的資本。只能說好心人有好報??!”
方老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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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市,大一新生軍訓基地,林驚蟄剛吃完飯就接到教官同志,說有人給他打來了電話。
機務室距離食堂有些距離,他路上有些疑惑,直到聽到聽筒那邊傳來聲音的那一刻。
嬌柔的女聲溫和而焦急:“喂?是驚蟄嗎?”
啪嗒。
電話桌邊的教官聽到動靜驚奇地抬起頭來:“怎么就掛了?”
“談完了,沒什么事?!绷煮@蟄在接電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軍訓帽,面無表情地說,“教官,以后再有找我的電話,可以不用通知,直接掛斷。”
那位不明所以的教官愣愣地看著他被陽光曬得有些發紅的白凈面孔,下意識點了點頭。
林驚蟄有點煩躁,早知道是江恰恰的電話,他根本就不會跑這一趟,中午的太陽那么熱,又得回去,真是煩死了。
江恰恰聽到忙音的時候幾乎要崩潰了,她打聽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打聽出燕市大學新生軍訓處的電話,現在沒有江曉云她們在當中調停,要不是沒了辦法,她死都不會主動去和林驚蟄聯系。
可她萬萬料不到,林驚蟄的態度竟然能比她還要堅決!
這次的危機不像是當初弄那批古董時了,她既沒了資本,也無路可退,只能放下自尊,不死心地又撥了一遍。
但對面那位接線員卻說什么都不愿意替她通知了。
怎么辦?江恰恰咬著大拇指尖惶惶地想。
沈眷鶯出必行,這個月的撫養費當真一分沒寄。錢在人家手上,掏不出來江恰恰毫無辦法,她不知道林驚蟄告訴林潤生的那些事情是從哪里得知的,難不成父親真的能狠成這樣?!
江恰恰無比的后悔,她當初真不該顧念齊清家這邊的情況和娘家完全斷絕來往。以至于現在,殫精竭慮的討好沒給她帶來任何的好處,齊家人卻也毫不領情。
群南的“地震”給商人們的經營帶來了極大的影響,原本和王科長交惡后就每況愈下的齊清地產近段時間越發維系艱難。王科長的下導致齊清很長一段時間都被約談,他們拼命控制消息的泄露,但仍舊被不少競爭對手得知了。
齊清地產攤上大麻煩的事情在群南地產相關行業中被傳揚得人盡皆知,任憑他們怎么費盡口舌地解釋,都解釋不清那些三天兩頭登門查稅查賬的隊伍。保持合作關系的企業老板們人人自危,明顯已經對他們的能力失去了信心,承包商更是完全不顧他們的難處,追在屁股后面死纏爛打地追要建筑款,可項目工程還沒有完成?。》孔記]賣出去,他們哪兒來那么大筆的建筑款?除非借貸。
可群南的銀行也說他們風險太大,不肯批貸,所有的破事兒都好像約好了一樣找上門來,齊清和江恰恰這對從新婚起就好得蜜里調油的夫婦陷入了終日的爭吵。
于齊清而,這一攤子的爛事就起源于江恰恰和王科長的那餐飯。
江恰恰卻也不無委屈,她一向算無遺策,心思縝密,又怎么知道自己會在這里跌這樣大的跟頭?按照原本的經營上升速度,齊清地產馬上就要開始a輪融資,股權分配即將出現變動,她的目光一直都盯在公司核心管理圈,要不是想要增加籌碼,怎么可能會去無緣無故發展人脈?
齊清卻一點也不體諒她的難處,口口聲聲說愛,實際行動卻連她前夫林潤生都不如。林潤生那個廢物雖然也沒什么能耐,卻至少愿意將自己擁有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交給她,齊清呢?
他和他家的那個老虔婆防她就跟防鬼似的!
從公司績效負增長起,齊清就以“自家人”名義停掉了她的工資,因為王科長那邊的簍子,江恰恰嘴硬卻心虛,也不敢去要。她沒了這個收入來源,已經非常緊張了,沈眷鶯那邊近來漲到五千一月的生活費居然也給停掉?!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惶恐。為了在丈夫和婆家面前顯示實力,她一向花銷巨大,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那些錢,前段時間也因為彌補投進了公司里。
貧窮是遮掩不住的,尤其到了她這個階層。
江恰恰難以想象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么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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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機務室回來的路上收獲了一籮筐的打量,林驚蟄進門后便被王軍和呂小江逮住了,呂小江又白又軟的肚皮貼在他的后背上,又羨又妒地說:“吃飯的時候我未來女朋友一直都在看你?。 ?
王軍慘叫:“我未來女朋友也是!”
軍訓即將結束,原本生疏的一群人相處那么多天下來熟悉了很多,男孩子們的友誼來得直白又大膽,在日夜相對后發現林驚蟄并沒有第一印象中看起來那么不好接近,且同樣會拉粑粑放屁和吃飯時挑食后,大家迅速地親密了起來。
林驚蟄給這群小孩又拉又抱的,一路因為江恰恰的來電提起的心防被迅速打消,他抬手抱住王軍的脖子朝旁邊狠狠一甩,同時躍起一腳踹上床鋪的鐵架,借力后蹬,帶動呂小江跌倒在床鋪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對方軟軟的肚皮上。
他在王軍嗷嗷作響的叫聲中使勁兒拍了下呂小江的小(?)肚子:“又調皮!”
呂小江一邊蹬著腿笑一邊嚷嚷:“你那兒學來的那么一招,人那么瘦怎么力氣那么大?。。 ?
王軍從地上爬起來道:“你摸摸他胳膊,肯定全是肌肉,他昨天睡前做了二百個俯臥撐啊握草!白天還要列隊站軍姿,他簡直不是人?!?
呂小江羨慕地捏了捏林驚蟄胳膊,果然發現手下看起來纖細的上臂上已經有了輪廓不太分明的肌肉,林驚蟄甩開他,也同樣按了按他的,呂小江的胳膊足有他三個那么粗。
全是軟綿綿冰冰涼的軟肉,消暑極品。
呂小江好脾氣地癱在那任由他捏,林驚蟄勸他:“你多動動,每天晚上跟我一起做俯臥撐,肌肉能練得比我還漂亮。”
他前世年輕的時候也懶怠運動,后來生活實在太沒意思了就開始學柔道,從那以后就再沒放下鍛煉,身體也確實為此健康了很多。
回來后他一直忙于各種波折,精力有限,趁著軍訓才有機會重新撿起鍛煉。
王軍道:“算了吧,你讓他運動,還不如讓他去死,你看他哪天列方陣的時候不嚷嚷自己中暑了?”
呂小江躺在那為他豎起大拇指:“知己?!?
陳健康用冷水擰了一根毛巾,靦腆笑著遞給林驚蟄,小聲說:“擦擦吧,一頭的汗?!?
林驚蟄接過來道:“謝了?!?
王軍還沒忘了剛才的話題,一把又從背后把陳健康給抱住了,彎著身子腦袋搭在陳健康肩膀上盯著林驚蟄擦汗,口氣有如怨婦:“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年輕人向往著青春的戀愛。
但實際上能績優到輕松脫單的人少之又少,王軍和呂小江打軍訓第一天起就各自遇上了心儀的姑娘,數次發動體貼攻勢,又是幫忙打水又是幫忙疊被子的,無奈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一直都沒什么進展。
林驚蟄卻與他們不同,明明每天都是參加一樣的活動,偏偏就能成為姑娘們的話題熱點。憑什么!
陳健康用直白天真的回應狠狠捅了王軍胸口一刀,他靦腆笑著輕聲說:“可能是因為他長得比你好看吧。”
“啊!”
王軍捂著自己臉上的青春痘痛哭流涕。
林驚蟄也有過這個年紀,心知年輕男孩就是行走中的下·半·身,這會兒找個女朋友對他們來說可能比好好學習更加重要。
但林驚蟄卻有些不同,他過了那種心境了,雖然由于年輕身體激素分泌的原因有時候同樣會想入非非,但理智卻仍舊是清晰的,在生活都有如浮萍的當下,他沒有肩負起任何責任的能力,至少在自己的事業有所眉目之前,他不會考慮戀愛這種需要耗費極大精力的活動。
這種思維很難被目前與他生理年齡相同的男孩們理解,即便閱歷同樣過人的方文浩。
90年,資本處于萌芽階段,社會發展進入初級,燕市開設了無數的歌舞廳夜總會,以供手頭寬裕的人們感受生活。
林驚蟄看著和他濃情蜜意的那個穿著少見時髦的年輕姑娘,利落清爽的短發配上灰藍色上衣和白色高腰短褲十分顯眼,旁邊一哥們小聲同他吐槽:“他跟胡少峰搶臺子好些年了,也就贏個那么一次兩次,看不慣也忍一忍,讓他嘚瑟幾天,這一次談不談得了半個月還不一定呢、”
方文浩和胡少峰的恩怨顯然細節已經滲透進了各個細節,小到校園晚會風格布置大到公司土地競標,包臺子搶舞女這種事情在背景襯托下簡直輕若鴻毛不值一提。方文浩卻是真情實感的高興,要知道只打胡少峰跟著肖馳混起,各式手段的水平就有了明顯的提高,以往兩人懟起來都是勢均力敵,現在卻多以他的惜敗結尾。
他憋屈了那么長時間,這一回簡直就是揚眉吐氣。
所以他到哪兒都得帶著這姑娘,至少也得帶上小半個月,他得讓全燕市的人都知道,胡少峰輸給他方文浩了!
但他畢竟不真好這一口,例行你儂我儂完畢,就大方體貼地放新女友逛街去了。屋里,聚集的朋友們是為正事而來。
方文浩的發小,也是同他一并出資創辦地產公司的股東鄔慶發愁地攤開報表:“咱們公司這個月評估結果不太行啊,前幾個月一直專心那幾塊地投標的事情,結果最后一處都沒成,從元旦起就沒什么新發展了?!?
原因有一半出在胡少峰身上,方文浩氣得罵了會兒娘,鄔慶憂郁地問:“這樣下去不行啊,要不咱們一起去求求老爺子……”
“想被打斷腿你就去。”方文浩嘆了口氣,“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但小一輩的恩怨勞動老爺子們出手,你說丟不丟人?”
鄔慶深以為然,只好嘆息,兩人對坐發愁,交流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
“前些天的報紙你看了嗎?”方文浩倒在沙發里翹著腳沉思,手指夾著那枚小小的bp機在膝蓋上翻跟頭,“日報上說燕市準備規劃擴張,我去年就聽到了點風聲,今年土地變動明顯加快了,我覺得可信度很高。”
“去年年底郊區工廠就開了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朝這涌,燕市就那么點大的地方,擴張是肯定要擴張的。”鄔慶這么分析著,但也摸不著頭腦,“問題是朝哪邊擴張啊。說要擴建馬路,建哪條?修地鐵,修哪兒到哪?朝東邊蓋還是西邊蓋,咱們都一概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