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曹公公帶路。”郭紹道。
曹泰好像想起在殿前司見到史彥超得到的斜眼“禮遇”,忙道:“郭將軍太客氣了。”
郭紹進宣德門、大慶門,到金祥殿,從高高石階側面的甬道進后殿。
到了之前幾次見符金盞的宮室,隔著一道木架裱綢緞像屏風一樣的薄墻,從里門看進去,只見符金盞身穿黃色袍服,正在雕窗前踱步。
郭紹進來,眾女子紛紛退出來,到了宮室大門內侍立。
“臣叩見太后。”郭紹依照禮節行叩拜之禮。
符金盞轉過身來,一張雪白美艷的臉,被黃色鮮艷的綢緞襯托得愈發尊貴。但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好,說道:“你起來……李重進和李繼勛太無恥了!”她把一張紙丟到桌案上。
“是李繼勛的檄文?”郭紹不動聲色問道,“我已經看過了。”
符金盞沉聲道:“他們編造謠,說我和你……”說到這里,臉上情緒復雜,羞愧、憤怒都夾雜在了一起。
以前、現在,郭紹從來沒見符金盞在別人面前表現過多少情緒,她本來就是個能把握自己情緒的人,其臨危不亂的氣度連周太祖都大加贊賞,比當時豪杰只勝不差……但這并不是說她沒有感覺、什么都看得開。
以前她只是沒人能說,只有靠自己。現在,她愿意把自己的情緒在郭紹面前表露,這本身就很難得。郭紹知道她要的只是幾句安慰的話,讓她好受而已。有資格安慰她的人,世間絕無僅有。
正如上次的談話,符金盞最后也挑明了:只想聽聽你的甜蜜語,你卻和我扯什么道理。
不過對于符金盞這樣聰慧的人,完全沒道理的話無法安慰到她。郭紹用力琢磨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太后讀過駱賓王《討武檄文》么?”
“讀過。”符金盞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郭紹道:“武則天看到后,不起反笑,贊駱賓王的文章寫得很有文采。”
符金盞幽幽道:“我又不是武則天,我沒那么大肚。那些人罵我,我就生氣、也感到很羞辱!而且……”她小聲道,“你也知道的……我沒法問心無愧。”
郭紹道:“天下人都不信這等罵,太后還在意作甚?羞愧更是大可不必,我們就算一直以禮相待、恪守禮教,李繼勛還是會這么罵,因為他謀反了,不必擔心激怒太后;也不是因罵人而承擔責任、而是造反。
反之,就算我們真如檄文上寫的那樣穢亂春宮,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天下人還是不會罵。首先人們不知道宮闈內的事,其次罵了要承擔嚴重的責任。
所以我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毫無作用,仇者不管事實,只要張口就說;旁人也不管事實,因為又不關他們的事、也不影響他們的利益。除非做得太明顯了,有好事者捕風捉影、野史映射,那承認了便是,又沒傷天害理,這算什么神人不容?”
郭紹又好道:“古人就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別人愛說什么防不住、也計較不過來。沒有真憑實據的歪曲謠,只有愚蠢的人才會信,太后不必過于在意了。”
郭紹自己也制造過謠,趙三奸殺案,不過他干得比較仔細,有很多真真假假的實據可以佐證……當然最大的“證據”,是趙匡胤失敗了。這種事兒就是立場問題,就那么一回事而已。
符金盞聽罷果然神情稍安,她沉吟片刻,看著郭紹道:“你說沒關系,我好像就好多了……”她柔聲道,“郭將軍一個武將,為什么在你身邊的人會那么舒心呢?”
郭紹小聲道:“因為我對太后,是用心來對待的。那趙匡胤、李繼勛等人會覺得我舒心么?”
符金盞被逗得微微一樂,笑道:“李繼勛現在怕是恨得你咬牙切齒。”
“或許他們恨的不是我,以為我只是一個工具;恨的人是太后。”郭紹道,“現在天下蠢蠢欲動的人,都很忌憚太后。太后攝政后表現得相當有藝術。”
“我的理政舉措還過得去?”符金盞輕輕問道。
郭紹贊道:“非常高超、非常英明,現在這等世道,英雄豪杰在政權交接時也穩不住,所以五十年才換了五朝五姓;相比之下大統王朝的皇權更替只是等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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