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方封心中是怎么想的,道衍終究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
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唏噓。
畢竟,這已經(jīng)算是他在大明早期最后還認得的人了。
那邊的冰夷難得有了勉強還能湊活用用的屬下,拉去了海底深處,進行下一步的訓(xùn)練,可憐相柳在櫻島區(qū)域作威作福了不知道多少年,現(xiàn)在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直接被拉得沉了海。
方封回到屋子里,感慨著那和尚總算是走了,這下子可算不用承受那種難熬的強迫癥折磨了,對于他這種在東海躺平當咸魚足足當了幾千年的人來說,混亂,即是秩序。
處于混亂狀態(tài),他就覺得舒服自在,并且能在混亂的房間里精準地找到他需要的東西,你要是給他收拾得整齊干凈,反倒會讓他不舒服不適應(yīng)。
要不是打算給道衍試試看八寶粥,看看強迫癥看到八寶粥的反應(yīng),他才懶得收留這和尚。
現(xiàn)在可算是走了。
一邊心中愉快,一邊伸手推開門,旋即方封整個人直接凝固在那里——
整個屋子像是變了一個模樣。
門縫和窗戶嚴絲合縫,每一個碗都整整齊齊地簡直像是復(fù)制粘貼之后的產(chǎn)物,每一根筷子都對齊,擺放得像是一整塊木頭似的,桌子上的茶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胤旁诹俗雷訉蔷€的最中心點。
一切都整齊到解壓,并且讓咸魚躺平了幾千年的方封感覺眼角狂跳的秩序感,他突然記起來什么,倒抽一口冷氣,猛地快步走到了庫房,看到菜壇子里面每一個白菜都擺成了一模一樣的模樣。
方封深吸一口氣,然后打開了米缸。
看到每一粒米都整整齊齊疊放在一起,整個米缸里面的大米就像是個有序排列的集合,旁邊的咸菜缸里面每一片咸菜同樣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塊,并且擺放成了咸菜絲,辣椒,大蒜涇渭分明的狀態(tài)。
整齊。
整齊地仿佛方封自己都不屬于這兒了。
冰夷正好回來取東西,抱著咸菜缸,感慨道:
“剛剛就想要問你了。”
“方封,你什么時候換地方了?”
“這可比你那豬窩強得多了啊……”
方封嘴角抽搐了下。
咬牙切齒。
“…………道,衍……”
“你最好這輩子都別在來我家住!”
“你這是在赤裸裸的報復(fù)!”
不知道是方封的哪一句話觸動了留下來的法陣。
屋子里傳來了僧人留下來的聲音,飄飄渺渺,平平淡淡。
“阿彌陀佛。”
“此乃因果……”
因果?
有因有果,一飲一啄。
方封面容呆滯住,想到自己給這和尚吃的八寶粥。
想到被直接堵門攔路的徐巿,嘴角抽了抽。
這和尚……
心眼太小了吧?
……………………
愉悅啊,愉悅!
道衍的心情相當愉悅。
趁著方封不在家的時候,他成功完成了這一段時間每時每刻都想要做的事情——讓那條咸魚的家里重歸秩序,不得不說,對于他來說,讓那些混亂重歸于秩序,實在是一等一爽快的事情。
而趁著這輕松愉快的心境,他循著之前衛(wèi)淵留下的地址,很快抵達了泉市,抵達泉市之后,反而放緩了腳步,徐徐往博物館的方向走去,心境逐漸恢復(fù)了古井無波的狀態(tài)。
這里就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問題的原點。
是他命運被改變的源頭。
是他這六百余年間苦苦不得解脫的心魔業(yè)障。
他已經(jīng)準備好去面對他了。
最后他站在那博物館之前,整理好了思緒,而后敲了敲門。
伴隨著門上鈴鐺的輕響,門被拉開。
道衍神色鄭重,正要開口,先聲奪人。
“衛(wèi)館……”
然后看到博物館里面探出來一個明晃晃圓溜溜的光頭。
身材高大,穿著一個粉色hellokitty的圍裙,一只手筷子一只手木鏟子。
這圍裙是圓覺和社區(qū)大媽一起在網(wǎng)上拼的,圖案隨機,但是能省下五塊錢。
渾身的煙火味道。
把少年僧人醞釀的磅礴氣勢一下沖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