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覺得汗毛聳立。
一瞬間,劍氣沖天而起,那敢于踏過這一條線的陰陽師直接仰天便倒下,鮮血淋漓,又在后面多鋪染開了一層燦爛的血色,眾人膽寒,一時竟不敢再往前。
只能目送著那身影走入其中。
……………………
衛淵找到兵魂和紅繡鞋的時候,那兩者的境況也不算是太好。
一劍劍氣縱橫,直接將最后還想要圍攻二者的殘魂攪碎,戚家軍兵魂罕見有了那種意氣飛揚,酣暢淋漓的感覺,手中所持的斷劍,此刻已經徹底化作了戚家刀,雙手抱拳躬身一禮,憨厚笑道:
“幸不辱命。”
衛淵掃過周圍倒伏的尸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反手取出了張若素給他準備的東西,那是一枚玉書,衛淵并指,調動法力化作劍氣,伴隨著劍氣呼嘯,狂風驟起,席卷劍氣如霜,自衛淵身周溢散而出。
還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
直到一個多小時之后。
那幫陰陽師們終于在各種壓迫之下,跨過了那一條線。
東京都陰陽寮的負責人,和神社方的負責人都來了。
說是跨過線其實也不正確,其實是因為地煞法吐焰已經抽干了這一片天空的火氣,自然消散,所以他們就都離開了這里。
可以說他們到最后也沒有跨過了這一條線,而是繞過此線,從其余三個方向進入了神社。
他們腳步匆匆,在走進神社之后,無視了供奉著神靈的本殿。
更沒有在尋常人參拜的拜殿看一眼。
直接奔向了哪怕是櫻島人都不允許踏入的禁地,供奉著諸多重要牌位的靈璽簿奉安殿,新的神社負責人是個老頭子,喋喋不休地道:“你們知道這里有多重要嗎?我一定要上訴你們瀆職!”
他們匆匆地撞開門,沖進了大殿里,只是飛快地看了一眼。
然后就徹底失去了語的能力。
滿地倒伏的尸體,那些原本被無比寶貴地保護著的簿子和牌位堆積在一起,被烈焰燃燒成為灰燼,盛放成黑色的廢墟,但是讓所有人失神的并不是這個,這里是靈璽簿奉安殿,是整個神色最尊貴的地方。
而在這殿內的墻壁上。
那里失去了原本的裝飾,被烈焰焚燒,變成了黑色。
上面刻著一個個名字。
劉二順,王金玉,王滿山。
郝玉明,胡元奎,韓金嶺。
孫銘武,滕久壽,劉三春……
密密麻麻,一筆一劃,皆是劍氣所刻畫,成百上千上萬,就密布在這地方,無聲無息,默然無聲,卻有一種肅然沉凝的氣勢,就這么俯瞰著這些人,就這樣俯瞰著那些化作灰燼的戰犯,讓人呼吸有些困難,無法語。
那老邁神官手掌顫抖,怒道:“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他伸出手要打破這里,但是還沒有靠近,這墻壁上就散發出強大的劍氣,幾乎要將他撕扯成碎片,老者面色煞白,怔怔后退,他憤怒道:“這里是櫻島圣地,你們把這推倒!”
但是沒有人能推倒這里。
親自推倒這一座靈璽簿奉安殿,沒有誰有這么大的膽量,旋即他們就意識到了一個相當殘酷的問題和抉擇,那就是是否要再度地修繕這一座靖國社,如果不修繕,那么以這件事情的惡劣影響,櫻島幾乎要成為笑話。
而如果修繕。
如果修繕……
豈不是讓這祭祀英魂的地方,被這一座刻滿名字的石碑鎮壓嗎?
那么,拜祭的究竟是什么?
……………………
阿玄看懂了衛淵的眼色,靠著法術悄悄地離開了那里,而后繞了一個大圈兒,在一座不高的山上,見到了衛淵,衛淵摘下了染滿血祭的面具,提了一葫蘆從神州帶回來的酒,慢悠悠往前走。
戚家軍軍魂,和紅繡鞋所化的垂髫孩童跟在衛淵身后。
衛淵提著木刀,他受了些傷,但似乎并不在意。
阿玄匆匆追上來,喘息都急促了,他嘆了口氣,施法給衛淵肩膀上手臂上的傷勢療傷,一邊療傷,一邊悄悄地道:“衛館主,事情了結嗎?”
“這里的事情結了,咱們就去京都吧。”
少年道人看到,明明溫和客氣的衛館主似乎有些詫異。
然后微笑回答道:
“怎么那么著急呢?”
“啊?!”
“盂蘭盆節,可還有五天時間呢……”
“啊!!!”
阿玄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手掌都抖了抖,哭喪著臉道:
“五,五天?”
衛淵看得失笑,安慰他道:
“放心吧,這五天我是不打算再做類似的事情了。”
“真的?”
小道士眼眸明亮,然后瞬間警惕,道:“那么五天之后呢?”
衛館主訝然,旋即只是微笑不語。
阿玄額角抽了抽。
一張臉哭喪著,幾乎要仰天長嘆。
師兄!!!
我要怎么辦?!
……………………
衛淵等到這小道士給自己處理了傷勢,慢悠悠站起來往前走,小道士路上不住地回頭,衛淵卻沒有去問,他知道在自己等人背后,那一襲紅衣也在,那是宛七娘最后的執念殘留,是即將消散的狀態。
但是沒有回頭。
她已經沒有了身為厲鬼的執念,也沒有了身為宛七娘時的執著。
臉上神色茫然遲滯。
時而清醒,時而迷茫。
最后終于駐足,不再邁步跟著衛淵他們,身軀也緩緩開始消散。
衛淵止住腳步。
他在宛七娘身前數步的距離,沉默了下,摘下了手里酒葫蘆的塞子,濃烈的烈酒香味,是神州的酒,他慢慢喝了口,喃喃自語了幾句,阿玄沒能聽清楚,想要問的時候,衛淵卻沒有回答,只是灑然一笑,抬手握住了木刀,順勢往后面一拋,狂風呼嘯,木刀破空而去。
仰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道:“酒水不夠,包涵。”
“下一次,帶著好酒來!”
抬手,把這酒葫蘆直接拋起。
有流風散出,裹挾著這濃郁的酒香,而衛淵并不回頭,拍了拍少年道人,和阿玄大步往前走去,后者仍舊還頻頻回頭,熟悉的酒香讓本應該開始消散的宛七娘微微抬眸,看到衛淵和阿玄走在陰影中,后者只到前者肩膀,正在扭頭苦口婆心的勸著。
酒香是記憶。
她恍惚間,看到了百年前的那些少年人,一樣的年紀,一樣的意氣風發,走在陰影中,救亡圖存,而后,他看到了衛淵和阿玄走出陰影,走到陽光下,腳步從容。
一樣的意氣風發,一樣的年少飛揚。
行走在光明中。
紅衣女子瞪大眼睛,茫然的臉上露出笑容,卻是噗呲噗呲落下淚來。
阿玄拉著衛淵的袖口,道:“衛館主,后面有人啊,真的有,那是魂魄。”
“你回過頭來看看。”
他回過頭來的時候,卻已經不見了那隱約的紅衣。
……………………
“你們把這墻推倒!”
“不推?好,不敢推的話,去把那些名字給全部涂掉!”
“沒有聽明白嗎?!”
神社當中,那神社宗家的老者憤怒地看著那邊的石碑,見到沒有人敢動手,越發激怒,就要親自取來東西砸了,才動手,還沒能來得及嘗試,突然天邊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寒光落下。
那老人正伸手去觸碰那些名字,咽喉一痛,已有鮮血濺射在了墻壁刻著的名字的下方。
在黑色的墻壁上,白色的名字下,像是獻上的血色花朵。
一柄劍倒插在墻角。
老者瞪大眼睛,捂著咽喉,身子前傾,跪倒在地,氣絕身亡,如同是在叩拜,這一幕讓周圍的陰陽師身軀僵硬,不敢再動,只覺得寒氣逼人。
而后,清風徐來,一壺酒落下,落在了這血色花卉,跪倒之人,以及利劍旁邊。
是故鄉的好酒。
確實,沒有比這里更適合祭祀英魂的了。
衛淵呢喃。
且飲酒!
ps:今日更新,五千六百字,拆分開一章,兩千八百字,字數雖然不多,但是……相當的,不好寫啊……名字都是真實的,不是編撰的。
感謝千星之眸萬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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