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想到,一點都沒想到。
“什么意思。”才夸過天機書良心的九鳳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呵地笑了一聲:“意思是我想要獲得秘境之淵的機緣,還得先完成這個任務(wù)是吧?”筆趣庫
善殊低低嘆了口氣,道:“若是不出意料,大抵是這樣了?!?
薛妤視線在黑暗的空間中掃了一圈,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被臨時開辟出來的小空間。光線像是被一張看不見的巨嘴吞噬,只刻薄地留下一點微末的光,能看到人的眼睛,卻辨不出具體輪廓。
若是所料不錯,他們此時只能算半只腳踏入秘境之淵,正如九鳳所說,這個任務(wù)不做,即便不被丟出去,也別指望能得到什么頂尖的好機緣。
擺在明面上供人自行領(lǐng)會的選擇。
這不是薛妤第一次感覺到,天機書和扶桑樹幾乎是在強硬地逼著他們往前走。
按理說,這兩樣是與天同壽,亙古長存的圣物,時間在它們眼中,是一成不變,最無用,也最多余的東西。而如今,它們表現(xiàn)得如此急迫。
五百年一次的飛云端,從未有過提前或延后的情況,在他們身上提前了,秘境之淵也是如此,再結(jié)合前世的境況,薛妤有種惶惶的直覺。
好似在不久的未來,會出現(xiàn)什么無法挽救的情況,他們則是解局的關(guān)鍵,需要快速成長,強大起來。
薛妤看著那亮起的,語焉不詳只有一個字的五星任務(wù),眉尖忍不住蹙了蹙。
她得承認,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見識過千年之后的場景,回來后,她便一直有所防備,有所準備。
在她看來,前世會發(fā)生那樣的局面,是因為幾族矛盾頗多,妖都負氣不管事,圣地居高而不作為,朝廷態(tài)度越發(fā)尖銳。這些都是存在了許久,根深蒂固無法在一夕之間拔除的。
她只能從自身做起,整頓鄴都,嚴查人間的冤假錯案,同時要求羲和,赤水等地一視同仁。而更多的舉措,她原本準備等時機成熟一點,再同各地商議。
比如冤假錯案真正減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妖這一塊,還是得由妖都接手。再比如,她準備在人間建立數(shù)百個“求助陣”,凡走投無路,被逼到絕境的妖與鬼都能通過此陣,將自己所遇困境訴說給圣地,圣地再通知地方執(zhí)法堂處理。
這樣,人間就能減少許多本不必要的爭端。
這些都需要時間,她原本以為,留給她的時間還有很多,多則千年,少則七百年??煞錾浜吞鞕C書的所作所為,無疑否定掉了她的想法。
那還有什么。
還能有什么。
是三地動蕩提前,還是另有波折橫生。
薛妤抵了抵眉心,在窄小而逼仄的小空間中開口:“都報自己的姓名,算一算人數(shù)?!?
妖都財大氣粗,可以不做任務(wù),將山一樣的靈石倒出來充數(shù),但無法對秘境之淵的機緣置之不理,九鳳認清現(xiàn)實,不情不愿地道:“妖都九鳳家。”
善殊,沈驚時,溯侑一一出聲。
緊接著便是一道格外熟悉的聲音:“季庭溇,羲和。”
“昆侖,陸秦。”這聲音怎么聽怎么像苦笑。
黑暗中,有人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了下手腕上的銀鈴鐺,聲音清脆:“說真的,這還是我第一次接四星以上的任務(wù),跨度有點大,還挺不適應(yīng)。”
赫然是音靈。
“好得很。”九鳳聽著這一溜的自報家門,嘴角微動:“感情妖都五世家的,就我一個?!?
有求于人,勢單力薄是什么滋味,她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八個人?!毖︽ニ懔怂悖秩∠蚂`符,想問問朝華,愁離那邊都是什么情況,可手指連著點了幾下,全無反應(yīng)。
她停下動作,頓了頓,說出自己的猜測:“聯(lián)系不上。估計跟我們差不多,各有各的任務(wù)要做,雙方?jīng)]法聯(lián)系,大概率,之后在秘境之淵里面也碰不上他們?!?
相當于將扶桑樹提前劃分出了區(qū)域,將一千個人打亂,分開,重組,根據(jù)任務(wù)放入不同的環(huán)境中。
“都將任務(wù)接了吧。”善殊聲音極為平和,在黑暗中,有一股格外能安撫人的溫和氣質(zhì):“也沒什么別的辦法。”
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不是想不想接的問題,而是不想白浪費十年時間,就得咬著牙去完成這個任務(wù)。
沒得選擇。
一行人或快或慢地伸手,等九鳳陰晴不定地收回手指后,天機書歡快地簌簌抖了兩下,又震蕩出八份帶著氤氳光澤的令牌。令牌下綴著長長的流蘇穗子,像是被放在血液中浸泡過的艷色,齊齊抖動起來時,像圍成了一座壓抑,沉悶的小陣。
說到陣,眾人齊齊看向薛妤。
薛妤搖頭,最先取下一份,借著那點碎光,依稀分辨出上面的字跡。
——薛妤,除魔師世家,無親眷。
除此之外,令牌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身份牌暫不可對外人展示,不可暴露自己身份。
“魔?!毖︽ブ父咕従徃采夏莻€字眼,睫毛微垂,若有所思地看向其他人。
有除魔師,就必然有魔,但他們彼此不知身份,這就意味著,連最基本的敵我陣營的都摸不清楚。
氣氛一下子詭異的沉默下來。
八人中,九鳳是一次任務(wù)也沒做過的新手,看到這種這不行,那不行的提示,嘶嘶抽著氣,忍耐著道:“不是,這種五星任務(wù)就一個字?前因后果不知道,最后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合著做個任務(wù)不是靠猜就是靠蒙?”
“五星任務(wù),我們都是第一次接觸?!鄙剖夂闷獾鼗卮鹚膯栴}:“線索估計是要我們自己找,總會有提示的,不然我們也無從下手?!?
“空間崩碎了。”薛妤最先感受到半空中的靈力漾動,她看著腳下,唇瓣微動:“出去再說。”
她話音落下,天光寸寸照進來,大家忍不住瞇了下眼,溯侑則不期然側(cè)首,往回望了一眼。
真正的秘境之淵像一張緩緩鋪展的卷軸,在抽離黑暗之后,清晰無比的展露出自己原有的輪廓。
那是一座格外恢弘的城池,時值夜晚,花燈千萬盞,穿過連綿肅立的宮群,又繞開人滿為患,熱鬧無邊的長河拱橋,居高往下看,整座城像是一把巨大的散開的拂塵,起于皇宮,末于城外斷尾高山。
薛妤等人足尖點地,如秋末落葉般悄無聲息地落下來。
落腳的地方是一間三進三出的院子,院中處處如常,唯有后面那座破舊的三層高的小竹樓顯得格格不入,像是精致花瓶中突兀放進去的一根狗尾巴草。
門外,管家弓著腰一邊往里走一邊低低碎碎地沖著奴仆模樣的男子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這種當口,事情還能耽誤,大人們?nèi)羰枪肿锵聛恚蓜e說我不給你活路?!?
一抬眼,便見到了神色各異,站成一排的“大人們”,管家急忙上前,褶皺擠出一朵殷勤的花,他朝著陸秦拜下去,道:“大人,先前吩咐下去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只是運送火樹時出了點岔子,恐怕得多耽擱一天?!?
陸秦在原地站了半晌,須臾,僵著手掌面不改色地道:“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低頭退下去,庭院內(nèi)恢復一片沉如水的寂靜,幾人同時張望,最后還是音靈往石凳上一坐,開口問:“我們當中,可有人知道‘魅’是什么?”
其他人皆搖頭,唯有善殊與薛妤對視一眼,前者理了理思緒,將其中的緣故說了一遍,又道:“我們查了許多上古時的書籍,也不曾查到其來歷?!?
“先將院子都查一遍?!毖︽ヂ氏茸呦蚰亲≈駱牵溃骸暗人褜ね陮ξ覀冇杏玫馁Y料,再出門去街上走一圈,了解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
“行。”經(jīng)歷過最初的驚詫,難以置信后,九鳳現(xiàn)在是既來之則安之,她揮了揮衣袖,道:“我提前說,我這是第一次接天機書任務(wù),前頭大概是幫不上什忙,你們?nèi)羰钦业搅司€索,讓做怎樣的事,開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