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對于一個字都認(rèn)不全的人，能不背岔，把十篇背下來，一個月都算快。江忍對學(xué)習(xí)沒有天賦，他在這件事上算不得聰明，然而他只用了十二天。

孟聽守諾去了101。

白熾燈打下來，他皺眉，怕搞錯了，再次看一遍最不熟悉的《赤壁賦》。

孟聽站門外看他。

她知道暴躁癥是什么，醫(yī)理上解釋“暴躁癥是在一定場合受到不利于己的刺激就暴跳如雷的人格表現(xiàn)缺陷?！?

特別嚴(yán)重的卻很少見。

他小時候，伴有多動癥。所有小朋友都乖乖聽老師講課的時候，只有他坐不住，很難受。

所以從小老師就不喜歡他。

長大了，再多的缺陷都能遮掩。漸漸也學(xué)會了忘記世界對他的不公平。

孟聽垂眸，敲了敲門。

江忍看見她，眼帶得意：“你勾的十篇，老子現(xiàn)在全會。”

他那樣子就跟得了什么冠軍似的。

孟聽走過去，她那兩本書這幾天被人反反復(fù)復(fù)翻的痕跡很明顯。她心情有些復(fù)雜。

然后抽考他。筆趣庫

孟聽是用的試卷考試方式。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下一句?！?

江忍想了想：“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孟聽：“‘當(dāng)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前一句？”

江忍：“……”

大多數(shù)人問后一句能反應(yīng)過來，問前一句……

他默默在心里從這文第一句開始背。

老半天，他咬牙：“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

他看她，才發(fā)現(xiàn)她在笑。

燈光下，她眼帶笑意，俏生生的，她這年十七歲，一笑比千萬樹花開還美。孟聽實在沒忍住，笑得肩膀輕顫。

好笨啊。哈哈哈哈！

江忍知道她在笑自己，輕輕掐她臉：“再給老子笑試試。”

孟聽咬住嘴唇，努力把笑憋回去。

再出口考他的時候，她刻意考前半句。

他果然皺著鋒銳的眉。

一不發(fā)，半天才開口接。

雖然很慢，可是十篇課文。他一篇都沒有錯。

孟聽一時有些怔然。他真的做到了，少年眼中情感炙熱濃烈：“背完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算數(shù)嗎？”

她不騙人，孟聽點點頭。

他笑了。

“小老師，我還多背了一首，你要不要聽?！?

還多了一首？

孟聽去翻，她只勾了十個呀。

他按住課本，含笑看她眼睛。

“你們好學(xué)生不是喜歡念詩？老子念給你聽?！?

少年含笑，背他的第十一首詩。

“如果不曾相逢

也許心緒永遠(yuǎn)不會沉重

如果真的失之交臂

恐怕一生也不得輕松

一個眼神

便足以讓心海掠過颶風(fēng)”

那是汪國真的現(xiàn)代情詩《只要彼此愛過一次》。男詩人的詞很霸道，孟聽臉都紅了：“好啦，算你贏了好不好，我下周繼續(xù)給你上課。”

他笑得有點兒野：“躲什么，看著我，背給你聽哦。”

“不聽！”孟聽覺得聽他念這個好羞恥啊，她耳朵尖兒都泛紅。怕他還要念塞到他手上，“今天到此為止?！?

江忍笑得不行：“那你夸我厲害。”

孟聽：“你別得寸進(jìn)尺?！?

他說：“你看看老子眼睛啊?！?

她抬眸，錯愕地看著他眼中。好多血絲。

為了這些破文文，他十二天沒睡好。睡覺都神叨叨的。

她第一次知道，一件自己簡簡單單能做到的事情。他有多么不容易。

江忍低笑道：“我想早點看見你?！彼悄腥?，答應(yīng)她的事一定做到。

她眨眨眼睛，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眼里的認(rèn)真。

很干凈，很熱烈。

讓一個暴躁癥背書，他這幾天，一定很難受。

孟聽手指觸到兜里的鋼筆：“你伸手。”

江忍伸手，他低眸，手中被她放了一支普通的英雄牌銀色鋼筆。還帶有少女的溫度。

她想起鼓勵差生的原理，小臉認(rèn)真：“你很厲害。這個是進(jìn)步獎?！?

他攥緊手中的筆，心中發(fā)熱。

像個蠢得找不著北的愣頭青。

被人家用一支五塊錢的鋼筆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干他娘的！他覺得他血槽快空了。現(xiàn)在讓他背一萬篇那個鬼‘之乎者也’都不是問題。

等孟聽走了，他靠門邊看著她的背影。

校園燈光星星點點。夜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江忍瞇眼輕輕嗅了嗅手中這支鋼筆。

有一絲她身上的香氣。

他笑了，從前，時光很慢。

慢到她一個笑容，一句夸獎，他就能品味一生。

一輩子只夠愛這么一個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