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沉思少時,打開『藥』箱,遞給她和吉秋一個自制口罩:“但凡見病人,好蒙面相對,免過病氣。”
兩人趕忙戴上。
程丹若推門進去,打量里頭的情況,有病患一人。
宮婢見她來,掙扎著起身,被程丹若喝止:“別動。”又指揮人,“把案幾搬過來,坐直身,手放脈枕上。”
慧芳殷勤地照做。
宮婢心里升起微弱的希望,將手腕放好。
程丹若坐下,把脈,并觀察對方。
病人喘得很厲害,張口抬肩。
“能平臥嗎?”她問。
病人搖頭:“躺、咳,躺不下身。”
然不氣短,喘證。再仔細辨認她的喘息,呼吸深長,呼氣比吸氣快,喉嚨有痰音,時不時咳嗽兩聲,典型的實喘。
再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病人答:“元日灑掃后略有咳嗽,過些時日好些了,喘得厲害。”
“看看舌頭。”
她張開嘴巴,苔薄白。
“什么時候喘得嚴重?”
病人說:“不做事好,做事就喘得厲害,有,大夫,我胸口疼得厲害,總口渴,身上都冷汗。”
她一股腦兒說出病情,眼殷切:自己才十三歲,不想死啊。
程丹若頭,『摸』了『摸』她的額頭,身體有些發熱,不免踟躕。這病人典型的表寒里熱,按照中醫的說法,“表寒未解,內已化熱,熱郁于肺,肺氣上逆”,但時也有腎虛的癥狀。
“外邪侵襲,表寒化熱所致之癥。‘邪氣壅阻于上、腎氣虧虛于下’。”程丹若斟酌道,“先解表清里,宣肺平喘,等好了,再補腎納氣。”
宮婢不想她真的能治病,感激涕零:“多謝姑姑。”
“先吃麻杏石甘湯,補腎用金匱腎氣丸,后者等出去了,再想辦法弄吧。”程丹若道,“吉秋,給我紙筆。”
吉秋連忙鋪紙。
程丹若現在不用硯臺,用的囊筆,一個盒子里時裝著『毛』筆和墨盒,隨時打開取用,須每次研墨,十分方便,晏鴻之出作文之物,轉贈給了她。
“姓。”
宮婢愣了一下,才說:“李小瓶。”
“年齡。”
“十有三。”
“原在何處供職?”
“英華殿,我做灑掃的。”
程丹若逐一記下,開始寫病例。寫完,重新拿一張寫方子,又問:“看得懂嗎?”
李小瓶搖頭。
“也罷,留給我記檔。”程丹若說,“一會兒我回去抓『藥』,錢明日再收,可尋一人煎『藥』,付她些費用。”
李小瓶機靈得很,馬上看向慧芳:“就請這位姐姐幫我。”一面說,一面塞了一角碎銀子過去。
慧芳看向程丹若。
她說:“收了錢,就要好生做事,一條人命呢。”
“。”慧芳收下財物,對李小瓶說,“姐姐,我慧芳,有什么事隨時喚我。”
李小瓶也客氣:“勞煩照看了,咳咳。”
程丹若讓她好好休息,去看下一個。
第個病人就要可怕多了,人躺在床上,腹部鼓脹,面『色』黝黑,頗駭人。
慧芳小聲說:“嬤嬤說她懷鬼胎,晚上撞鬼了。”
程丹若才想反駁,病人就嗚咽道:“我不,我沒有……嗚嗚,我進宮這么多年,真男人一次都沒見過。”
慧芳大著膽子:“所才說鬼胎啊。”
“別胡說八道。”程丹若坐下,樣診脈。
后判斷出來鼓脹,肝脾血瘀,也就淤血阻于肝脾,水氣內聚。
開了調營飲。
第三個病人癮疹,渾身上下都白『色』風團,癥狀蕁麻疹。據說本來一個小妃嬪宮里服侍的,形容不雅,差嚇小妃子,立即勒令送走。來安樂堂快半個月了,不見她出門『露』面。
程丹若給她開了荊防敗毒散。
第四個關節炎,中醫稱痹證,此宮女年事已高,雖然病癥不算嚴重,但已經做不了活,被打發來安樂堂做雜活,其實也算編制之一。
此病可用薏苡仁湯。
第五個……沒看出來。
這病人嘔血。程丹若判斷不出來不消化道問題,一時不敢給她吃『藥』。
第六個救不了。
她一個大宦官的對食,不知被怎么折磨過,下半身潰爛,流血不止。
程丹若立即施針,法止血。
“姑姑,算了吧。”那宮女年紀不大,人已如槁木,“我也不想活了。”
程丹若默然。
她就算能救回她的命,對方也難正常生活,加上傷口感染,真沒法子。筆趣庫
下午,其他病人喝了對癥的『藥』,難得安心地睡去。
這個宮女咽氣了。
樂嬤嬤叫來凈樂堂的宦官,把尸身抬走火化。她沒有留下姓,骨灰會被放在凈樂堂的塔中,而后,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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