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英一怔,旋即悚然:“當真?”
護衛點頭,又低聲道:“墻角土中有血跡,咱們的船怕是危險了。”
“倭寇嗎?”謝玄英略作思索,“你們再去探探,弄清楚發生何事。若人走了倒也罷,就怕沒走。”
護衛卻說:“木已成舟,如今再去也遲了,公子與子真先生不如先回鹽城,再做定奪。”
但凡少年,無不熱血。
尤其謝玄英的祖父以驅逐倭寇而封侯,他雖自幼習文,卻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當即便道:“留兩個人,送老師與程姑娘回城,剩下的同我一道去看看。”
“公子!”護衛們大驚失色,“萬萬不可,三思啊。”
謝玄英沒有說話,反倒是看向晏鴻之。
晏鴻之對這些一竅不通,問道:“船上的舵手、船工亦有十來人,他們如何?”
護衛畢恭畢敬道:“一概不知。只是倭寇兇殘,若是真瞧上了咱們的船,怕是兇多吉少。”
“不對。”謝玄英回過神來,擰眉道,“我們的船雖小,卻也有武備,若海戰不利,他們即刻登岸,速來報信就是。怎會無聲無息,將船拱手讓人?”
護衛閉嘴不答。
倒是旁邊的管家開口了:“少爺有所不知,雖說叫他們在船上待命,可出海清苦乏味,能有機會上岸,哪怕半日,也足夠尋歡作樂了。”
說白了,船員不可能老老實實留在船上,主人家一走,估計也就留幾人看家,其他的上岸尋樂子。
漁民貧苦,雖然靠海吃海,不至于餓肚子,卻也沒什么余錢。只消花些錢財,不難找到女人廝混半日。
謝玄英被屬下擺了一道,難免有些怒氣,但忍下來,道:“派兩人去岸邊看看清楚,我們的船如何了,有沒有別的船,弄清楚有多少人再說。”
又觀察四周的環境,一馬平川,自己一行人無比顯眼,立即道,“其余人先退回一里前的林子。”
他拿得定主意,眾人就不慌亂。
兩個身材矮小的護衛脫隊,前去查探狀況,其他人守著騾車,慢慢往后撤。
車輪轱轆轉動,很快,之前路過的林子就出現在眼前。
“停下。”謝玄英突然勒住韁繩,跳下車,緩緩抽出了佩劍。
他終于想明白了。
倭寇上岸,無非是劫掠求財。
假如他們真的看上遮洋船,就該殺光舵手,直接把船開走。別的不說,這艘船可比什么金銀珠寶都值錢。
荒僻的小漁村,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可奇怪之處在于,船沒開走,村子里只見血,不見尸首。
為什么要把尸首掩埋起來?何必費這個功夫?
假如護衛等人看見尸體,恐怕還不會這么驚慌,只有血不見尸體,才會懷疑他們另有打算。
所以,他們肯定不會貿然登船,反而會選擇穩妥的法子。
比如,藏入林中,靜觀其變,或是抄近路,去離此地最近的衛所。
無論哪條路,都會路過來時避開的林子。筆趣庫
謝玄英在家中排行第三,是繼室所生的嫡子,靖海侯有意無意讓他從文,與從武的嫡長子區分開。
所以,長這么大,他沒有打過仗,沒有領過兵,甚至從未進過軍中打磨。
但天賦這種東西,從來與經驗無關,覺醒不過一瞬間。
“老師在車中即可,不要下來。”謝玄英慢慢說,“程姑娘也不必驚慌,一切有我。”
晏鴻之穩穩道:“你自去,不必擔憂此處。”
他不進林,又示意護衛防守,林子里的人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賊寇蜂擁而出,手中握著閃閃發亮的刀刃。
“保護公子。”護衛們頭皮發麻,趕緊結隊防守。
程丹若坐在車里,掀開簾子,觀察著賊人,
他們用的刀和護衛所用的大為不同,弧度彎得厲害,三尺八寸,特色鮮明。
“好像是倭刀。”她輕聲說,“看來這些人真的是倭寇。”
另一個世界的明朝中后期,倭寇之亂人盡皆知。雖然眾說紛紜,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上岸燒殺搶掠的不止東瀛人,也有落草為寇的百姓。
雖然程丹若穿越以來,已經不止一次見過死人,但從樸素的民族感情來說,殺東瀛人,總比殺本國人好。
不過,也有糟糕的地方。
真的倭寇可不易對付。在明朝歷史上,有過六七十人的倭寇,殺掉四五千人,差點打到南京的破事。
這縱然是因為當官的不爭氣,可也反映出倭寇流竄作案的能力。
簡而之,不好打。
程丹若細數了一下敵方人數,二十六個。
反觀己方隊伍。
謝玄英有八個護衛,一個小廝,一個管事,晏鴻之有兩個小廝,一個管事,張媽媽的男人。但這些人中,只有護衛頂用,其他的幾個早就腿軟了,戰戰兢兢地靠在車廂邊上,無屁用。
而程丹若、紫蘇、晏鴻之、張媽媽四個,屬于廢柴。
能打得過嗎?
她緊緊盯著戰局,不肯錯過分毫。.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