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來路
這個時候,林雨桐就覺得這個寧國府真真是奇怪的很。而且也不合常理。
賈家人對秦可卿好吧,那是真好。秦可卿跟賈珍這個那個的,這事有沒有?應該是有。賈蓉那么一個見了女色就邁不動步的,可對秦可卿如何呢?用秦可卿跟王熙鳳說的話來說,嬸娘的侄兒雖然年輕,但也他敬我,我敬他。除了這個,再沒有年輕兩口子相互有交集的話。賈璉和王熙鳳還有閨房之樂的描述呢,為什么到了賈蓉和秦可卿這里偏沒有。要是因為這兩人中間摻雜了跟賈珍之間的不可描述的事,但是賈蓉又是為什么敬秦可卿呢。
這已經(jīng)結(jié)親了,以賈家的尿性,這看中秦可卿,就沒有不看中人家娘家的道理。可秦可卿嫁到賈家?guī)啄炅耍瑯s國府的人竟然沒有見過她弟弟。
如果王夫人的妹妹家薛家算是賈家的老親的話,那邢家呢?還不是把邢家那上不得臺面的叫邢大舅!
連劉姥姥這種,只是女婿的祖上跟王家連了宗的,上了賈家的門都能得到銀子接濟,那秦家因為沒銀子上學……難道秦可卿的娘家連劉姥姥都不如?
所以,秦鐘在寧國府的人眼里,一定是有一個不能叫人知道的身份的。所以,一直藏著。
賈珍、尤氏包括賈蓉,只怕都自以為是知情人,認定秦鐘的身份。
可他們未嘗不是被秦可卿騙了。
而且,秦可卿的打算,估計跟其他三人的打算是不一樣的。從秦可卿積極的給寶玉和王熙鳳引薦秦鐘這事上就能看來。人家姐姐說叫見見,可尤氏和賈蓉偏偏反對。賈蓉平時都不敢違逆鳳姐的,結(jié)果那天推三阻四。
從這里說,是不是兩方就有些事上,出現(xiàn)了分歧。或者說,兩方的目的其實是不一樣的。
這么一想,好像就更能佐證秦鐘是假遺孤。秦可卿想一步一步把秦鐘推到人前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可寧國府的其他三人不知道這是假的,瞞這都來不及,哪里再敢牽扯上。打那時候起,秦可卿就應該意識到了,這些人根本就靠不住。
若是如此,真要是查下來,賈家會保她嗎?
她不憂思誰憂思?
救她?
救不了的,死路是自己選的,誰也攔不住。
這話也就是兩口子縮在被窩里能說的話,等閑都不說這些忌諱的話題。賈家有幫著忠順王辦事的人,也就說明在各個府里只怕都有細作。如今家里雖沒進新人,但誰能保證之前的人就沒有細作呢?
林雨桐身邊的丫頭都是從賈府帶出來的,誰能保證就一定是干凈的?
當然,只要這細作動了,林雨桐自信瞞不過她的眼睛。可就算是看出來了,能怎么著,你還不得好好的留著,假裝不知道的繼續(xù)用。要不然呢,叫人家病逝?這不是擎等著人家注意你呢嘛。
四爺又不是種馬文男主對秦可卿懷著別樣的情愫,是死是活誰去多管?
他這會子想起賈敬,然后冷笑一聲“怪不得縮到道觀里。他倒是機靈。”
如果尤氏都是知情人,她又是那么大年紀嫁到賈家的,反推回去,父母之命媒妁之,沒有賈敬的點頭,賈珍續(xù)弦也不可能找了尤氏。
林雨桐點頭,就問“要去玄真觀嗎?”
“不去!”四爺給林雨桐把被子給蓋嚴實“咱們都能想到,別人怎么會想不到?去了反而是惹眼,只當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秦可卿活著,賈敬的日子還能好過點。要是秦可卿死了,他要真知道什么還罷了,要是依舊什么也不知道,那他離死也不遠了。”
這個話題就到這里,至于賈敬是怎么招惹上人家的,這個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四爺偏就沒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了。
晚上兩人睡的不算晚,也不能晚,四爺天不亮就得起來上班去。比起現(xiàn)代的朝九晚五,如今可不仁道多了。大臣們大朝的時候得半夜起來,他們沒那么夸張,可五點起來時間算是緊的。這還得是自家住的地方離衙門不算遠的緣故。起來之后洗漱了,隨便塞點早飯。要是遇上沒有刮風下雨的好天,四爺都是騎馬去的。趕上天要是不好,坐車去,那得提前一個時辰起來。而且這路上會堵車。
一個個大小官員都這個點上衙門,能不擠得慌嗎?
林雨桐就尋思著搬家。
一是覺得這里離寧榮街太近了,偏忠順王還打發(fā)人盯著這里,大事小情的都得從人家眼皮子底下過,這種感覺叫人不自在。二是來往的人多了,這地方確實也是狹小了。擺個宴席,都緊張。三是,這一邊是賈府帶族人,一邊是武官,偏跟文官離的遠。這對四爺融入整個文官體系是不利的。
于是,這就得操辦搬家的事。
說實話,她覺得理想的搬家模式就是收拾好之后,一家子搬進去就完。可如今真不能偷摸干這事,這叫喬遷。是大喜事。別說活人得通知,就是死人也得通知啊!得告訴祖宗,說這一支的子孫,因為什么什么原因,要搬到哪里去住。您老人家若是有靈,就跟我回去看看云云。
因此先叫人收拾,然后安置東西,再請吉日,發(fā)請?zhí)@一番忙下來,趕在入冬能搬進去就算不錯了。
林雨桐忙活著這些好像永遠也忙活不完的瑣事,而四爺那邊呢?猛不丁的,被太上皇給想起來了,然后又被太上皇叫到宮里去,順道給四爺換了一個四爺壓根就不是很想換的工作。什么工作呢?
制誥兼御前行走。
這里兩個官位。制誥就是幫著起草詔書的,是文官。可這御前行走,卻是武職。
況且這個御前,不是皇上的御前,而是太上皇的御前。
幫太上皇制誥,然后還能御前行走……御前行走就是說能帶著刀來來去去的晃悠。可見其信任。
如果說制誥這個官職,是太上皇想找個信得過的新人來干的話。那這御前行走就是釋放出的政治信號。意思是老圣人還是更相信老臣啊!
只要攥在手里的富貴不想丟開,那誰在位對這些老臣更有利?
一朝天子一朝臣,肯定是老圣人啊!
想來,這個消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家要歡欣鼓舞了。
太上皇就問“怎么?不樂意?”
愿意不愿意的,這都得接著吧。只怕正隆帝也巴不得了。可算是在太上皇的身邊,扎下一根釘子了。太上皇的任何想法,四爺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可這個工作并不好干。
林雨桐是知道整天跟著皇上晃悠的官員如何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就皺眉問“那這以后……都在宮里了?”
“嗯。”四爺熟悉這一套流程“放心,出不了岔子。”
太上皇許是覺得這樣釋放信號還不足以表達他的態(tài)度,結(jié)果第二天,宮里來了女官請林雨桐,說是太妃娘娘召見。
如今能被稱為太妃的,就是甄太妃了。
得!人家叫了就走吧。
晃晃悠悠的二進宮,結(jié)果這甄太妃住在坤元宮的偏殿里。
不管是從宮殿的名字上,還是從它在皇宮的位置上來說,都不難判斷出,這坤元宮該是皇后的寢宮。從太妃不住正殿就又說明了這一點。
住在這里,說明地位尊崇。不住正殿,那是她不敢僭越。
甄太妃是個三十多歲風韻猶存的美婦人,瞧著林雨桐就笑“過來,好孩子別怕。我跟你外祖母的交情是極好的。”ъiqiku.
可看起來明顯是差著輩分的。
林雨桐行了禮起身也就順勢過去“常聽外祖母念著您。瞧您身體康健,不見歲月之痕,只怕外祖母得去還愿了。”
這是說賈母在菩薩面前祈求她康順。
這孩子很會說話。
“你外祖母是個會調(diào)教人的,鐘靈毓秀全叫她調(diào)教出來的女孩兒得去了。”說笑著,就叫人奉茶來。跟林雨桐說話“昨兒老圣人跟狀元郎說了半天的話,我就好奇說著誰家的孩子。一問才知道是故交家的子侄,還心說這么好的孩子得有個什么樣兒的女子來配呢。再一打聽,這依舊是自家的孩子。我就說,見見吧。可惜,甄家那么些個姑娘,愣是沒有一個我瞧著有眼緣的,且又不像你這般福緣深厚。”
甄家的姑娘送來了兩個,也折進去兩個。一個是太子側(cè)妃,如今還在冷宮呆著呢。一個是南安王妃,可惜也去世了。這都是甄太妃的親侄女。
這好端端的,提起這兩個死人,說起福緣不福緣的話來。可人家就是死了,那也是王妃娘娘。是一般的命婦能比的嗎?
鬧不清楚她到底想說什么,目的是什么,林雨桐也不好說話,只抿嘴害羞的笑,顯得有些拘謹不安。
然后這甄太妃人家又不說了,閑聊了兩句家事,就說累了。給林雨桐賞了不少的東西,叫人送她出宮。都到了宮門口了,送她出來的嬤嬤突然道“剛才出門的時候,娘娘又叮囑了。說請孺人記得替她向賈府老太君問好,切記切記。”
這話一出,林雨桐上了轎子之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那些話哪里是跟自己說的,分明是叫自己給賈母捎話呢。甄家的一個側(cè)妃沒了,一個郡王妃也沒了。甄家沒有姑娘送到京城來,但賈家有。她要推賈家的姑娘一把,這是叫賈母承情呢。所以才說什么福緣不福緣的話。
林雨桐冷笑一聲,甄太妃以為可以操縱元春,那才是真真小看了元春了。
不過是捎句話而已,林雨桐沒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賈家。怎么召見的,怎么問話的,怎么答話的,臨走是怎么交代的,一字一句的都給倒出來了。一點修飾也沒有。
屋里只賈母和王夫人兩人,話說完了,兩人渾身就跟顫抖起來一般。
林雨桐也不多話,福了福身,就默默的退出去了。
王夫人聽見門又關(guān)上了,馬上起身,坐在賈母身邊“老太太……苦盡甘來了……”
賈母笑著點頭“有娘娘的這話……事情有一半的勝算。但這話得叫元春知道……傳話的事,桐丫頭不行,這有些事,還是不能叫她過手……”
在這一點上,王夫人跟賈母的意見是一致的,低聲給賈母說了一個人“王太醫(yī)。”
“嗯?”王夫人低聲道“原也是世交,偏那個小夏太監(jiān)來的時候說了一嘴,元丫頭夏里中了暑氣,王太醫(yī)一劑藥便吃好了。如今女官們瞧病,多是找他的。”
是說跟元春見面方便,還不容易惹人懷疑。
賈母便點頭“有些小癥候,也便請人家來吧。不拘多少銀子。”
“是!”王夫人應著,就又低聲道“今年給甄家的禮,怕是不能馬虎。”
“不光是不能馬虎……”賈母就嘆氣“另打發(fā)可靠的人去,帶上五萬兩的銀票子。如今,是咱們求著他們的。”
王夫人又應了一聲,下去找王熙鳳商量。
王熙鳳心里咯噔一下,“五萬兩?如今……從哪里能弄五萬兩?”
王夫人低聲把事情說了,“這事只要成了,多少個五萬兩回不來?”
“可這一時半會子的,也湊不出來這么些銀錢來。”王熙鳳低聲道“老太太那……”
王夫人搖頭“老太太要是愿意出這銀子,當時就會說了。”
那老太太都不出,王熙鳳心說我上哪弄這些銀子去。就是把自己的嫁妝全典出去,也湊不出來。
王夫人就低聲道“金陵那邊的田畝地契……”
王熙鳳就明白這個意思了,一想也成啊!反正那邊的田畝,多是委托給族人打理的。可這每年的租子,是一年比一年的少。不是這一邊遭水災了,就是那一片被蟲給吃了。反正就沒有好的年景過。誰知道那銀子都去了哪了?
金陵老宅的管家,又是老太太的人。鴛鴦的爹媽就在那邊,這每年平白少了的銀子要是到了老太太手里,倒是真不敢動。可老太太那邊是鴛鴦管著鑰匙的,老太太怕是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有多少家當?shù)摹V虚g不知道被人昧下了多少。
既然得不了利,難道還留著喂飽旁人去?
賣了干脆!
王夫人忙道“只這事要悄悄的辦,暫時別叫人給知道了。得可靠的人去……”
王熙鳳嘴里應著,可這要找人,能找誰去?還不得賈璉去處置。
可賈璉卻不想大冷天的往南邊跑,吃酒的時候拉了余梁,悄聲把事情說了。
因著余梁給賈赦置辦奇石一點沒貪污的事,賈璉覺得很可靠。又是知根知底還得仰仗自家的自己人,替自己跑一趟,那是最好沒有了。
余梁被唬了一跳“當真全都賣了?”
賈璉就道“一年沒幾個銀子送回來,留著做什么?喂的一個個肥頭大耳的都要反噬主子了。還是賣了干凈!”
余梁對這種邏輯表示不是很明白。家里有老鼠不說逮老鼠,卻想著把家里的米缸里的米全給賣了餓死老鼠。這都是什么邏輯。
回來了就跟林雨桐和四爺商量,南邊的好地,可是不容易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