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紅塵
今兒晚上,外面一定很熱鬧。林雨桐不想嚇到唐家四口,因此,以熏屋子的名義,叫古氏給每個屋子都點了香。其實那香就是安神香。
自己這邊的屋子,她隨手點了別的藥粉進去,就將藥勁給解了。
因此,吃過晚飯之后,林雨桐叫唐久把門戶關好,就吩咐他們下去歇著去了。剛入夜,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風驟然而起,林雨桐還聽見古氏關窗戶的聲音。密閉的房間里,那點安神香,一刻鐘的時間就足夠他們睡的沉了。
林雨桐和四爺點著燈,翻看那些拓片。
看倒是能看懂,只是大略的都翻了一遍之后,才發現能用的其實有限的很。這些所謂的法門,在林雨桐和四爺看來,就是以自身為媒介,溝通天地人。
比如焚燒了某種符紙,將所求之事秉奏上神,上神恩準,那么看你是要施云布雨,還是要天兵天將助陣……前提條件都很苛刻。首先,你得是人家的弟子,換之那就是供奉人家。其次,你得修煉到能把自身作為媒介才行。要不然,上仙知道你是誰?
拓片上說的大概齊就是這個意思。
可這對林雨桐和四爺而,就有點難了。
為什么?
第一,要修煉的能入門,看這記載,沒有十多年的工夫怕是不行。再退一步說,修煉十多年也行啊,反正慢慢練唄,生命這么長,總要干點啥才好。
可就算是練成了,這也就是林雨桐和四爺所顧慮的第二點你說這是要溝通上神的。好吧!如今真的有上仙上神的話,那么,四爺和桐桐他們兩人算什么呢?本來就是意外來客,屬于天外之人。你說你們兩個偷渡客偷偷的跑來了,不鳥悄的呆著,你還撩撥人家監管部門干啥?本來沒事的事,你非得摸上去勾搭人家,人家想裝作看不見都難。就像是黑白無常,人家能看見四爺,也知道四爺能看見他們。也許這兩人不是愛多管閑事的,可別人可就未必了。所以啊,這玩意……許是能練成,但問題是考慮到種種后果,兩人不敢練。
心里可惜的不行,又在其中翻翻撿撿的,還真在那么的拓片中找出兩種。
一種是畫符箓,什么護身符,云雨符,輕身符,聚財符,增運符等等等等,數百種之多。最叫林雨桐滿意的是,里面有幾種特殊的符箓,像是驅鬼符,定身符,禁鼠符,還有什么搬山符,取酒符,萬水橫流符。這些符箓都是借助大自然的力量,達到某種目的。本身是不需要借助別人什么的。
還有一種是煉丹,只是這種煉丹術跟之前接觸的那些煉丹術還不一樣。以前那種煉丹那真是有水銀一類的東西,可如今看的這個,好像有點不同。需要的藥材里也有毒性很明顯的東西,但是……這得分是誰服用。普通人服用這個……肯定不行,但要是自身能排除這些毒素的……像是小青這樣的,還別說,益處應該是大于害處的。不過,這也算是有可取之處吧,改良改良,未必不能煉制出適合人吃的丹藥來。
東西是不多,但林雨桐覺得,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這兩種東西,是四爺和林雨桐都能學的。當然了,對于煉丹,林雨桐的基礎明顯要好一些,上手應該很快才對。
把這兩種東西單獨收了,又把其他的暫時用不上的東西整理好,林雨桐放在箱子里單獨收起來,誰知道什么時候會用上呢。
四爺就說“以前總說符咒符咒,這符箓應該是跟咒語一起用效果才最好。只是可惜,只有符箓,沒有咒語?!?
慢慢找唄,不急。
兩人說著話,遠遠的傳來梆子聲。很快就要子時了。
也許是這邊真不怎么安寧吧,更夫晚上是不走這一條巷子的。每次都是遠遠的聽見更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兩人把東西收了,夜里風涼,都找了披風出來,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唐家四口果然睡的很沉。這四口就住在剛進門門房里。
門房的東西兩間,都分里外間的。東邊的內室,是唐家的閨女住,外間是兩口子帶著兒子住。要開大門了,還能聽見唐家人發出的鼾聲,可見睡的是異常的踏實的。
林雨桐把門打開,探頭往外看看,并看不清楚什么。感覺跟起了霧氣似的,能見度也就兩三米的樣子,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納悶呢?一道綠光一閃,小青就出現在視線里,她手持長劍,擋在林雨桐面前,環顧四周“當真是不知死活!有功德加身的人,你們也敢湊過來。我看,你們這是死了一次不夠……”說著,嘴里念念有詞,然后她那手里的劍,突然光華大盛。眼前的濃霧瞬間就消散了。而林雨桐哪怕知道這些阿飄們傷不了她,可還是被驚得直往后退。
阿飄們各式各樣的都有,拎著自己的頭的,啃著自己的手的,反正就是你看著就渾身不怎么得勁的那種形象。這一看,就是看見密密麻麻的一片。
四爺把林雨桐拉到身后“閉上眼睛別看?!?
可心里還是好奇?。]見過嘛。
小青就說“對這些……壓根就不用客氣。心善的少有能逗留到現在的。這些都是不肯去投胎的?!闭f著,她手里的劍就跟有靈性一般,在那群阿飄中間來回的躥。有些在劍下潰散了。
“饒命!饒命!姑娘饒命!”一個紅鼻青面獠牙紫唇的小鬼不退反進,直直的跪在小青面前“姑娘饒命,我等再也不敢了。不光我等不敢了,我們還看著,不叫別人來打攪兩位貴人的安寧,只求姑娘手下留情……”
小青看他,冷哼一聲“這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有的有的!”這小鬼連連叩頭“小人還有幾個兄弟,若是連姑娘這點事都辦不好,不用姑娘動手,小的們自己也沒臉出來了……”
小青指了指周圍“你且去!干完活了去仇王府找我……”說著,手輕輕一點,那幾個小鬼身上飄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被小青抓到手里了。然后一揮手,林雨桐就覺得陰冷之氣頓散。仰起頭,只見月朗星稀,這是之前根本就看不見的景象。
“如何?”小青有些自得。
林雨桐點頭“了不起!”她笑了笑“那以后就拜托了。你需要的功德……”
“噯!”小青擺手“我說話算話,你可以試試我給你的東西是不是真的之后再給我……”說著,拱手告辭,綠光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林雨桐輕笑“有時候他們確實比人更像人。”
打從這天晚上開始,家里就安寧了。真沒見什么東西靠近過。
而林雨桐和四爺,第一個學的符箓就是驅鬼符。
學畫符箓,先得有黃紙和朱砂,至于毛筆,什么樣的毛筆林雨桐都有。
可是說實話,這東西可不是那么好學的,白天家里有下人,也偶爾有街坊四鄰來串門,林雨桐倒是不好學的。只有等晚上,她跟四爺單獨在屋里的時候,才開始學著畫。
符文繁復,連著畫了十幾個晚上,都沒成一張。反倒是四爺,半月后,畫出了一張,別管好壞吧,總算是畫出來了。
但至于效果,那真只有鬼知道了。
兩人也沒想著說就去試試,畫成就畫成了吧,林雨桐給四爺塞到荷包里,有沒有用的,戴上唄。
要出門了,四爺才想起一事來,“今兒不用給送飯了,夫子挑了幾個人要跟縣太爺去游湖,今兒我跟著去看看……”
那這……這么簡單就不行了。
林雨桐又給四爺把身上的衣裳扒拉下來,換了一身低調又奢華的料子。本來打算給腰里掛荷包的,但如今不興把錢袋掛身上,而是要攏在衣服袖子里。林雨桐給一只袖子里放的是放銅板的錢袋,另一只袖子里放的是金銀珠子。出門在外,錢這東西千萬不能少了。
四爺被她折騰的哭笑不得“在船上呢,能上哪花錢去?”
有備無患嘛。
能被夫子挑中的人,都是讀書上有靈性的人。這次一共帶了四個人,其中就有才沒跟著夫子上幾天課的四爺。
縣太爺請游湖,這是表示親民。
到了地方才知道,縣太爺找了一艘極大的畫舫,受邀來的夫子就三十多個,連帶跟著的學生,都百十多個人。
縣太爺跟前早被那些夫子給圍滿了,哪里還有這些學生的露臉的機會。不過學生們也不往跟前擠,畫舫上的歌姬舞姬,上下三層,也有好幾十個。
有一位跟四爺算是同窗的尤相公,拉四爺過去“……這可是翠紅樓的姑娘,等閑人可請不出來的……”
四爺連連擺手“家有悍妻,尤兄可別害我。你只管去吧,我在這里站站就好?!?
清空萬里,碧波蕩漾,歌舞升平,倒也有幾分意趣。δ.Ъiqiku.nēt
正看的得趣,就聽遠遠的似乎有歌聲傳來,這歌聲如泣如訴,令船上的歌舞頓時大失顏色。好些人都趴在船舷上,朝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遠遠的,人近了。一艘荷葉似的船,飄飄蕩蕩的朝這邊而來。船上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女人,撐著一把像是水墨畫似的油紙傘。船無槳而自動,幾息的時間,便能看見這女子的容貌了。
美人嘛!確實算是美人。
可四爺卻警惕的朝后退了退,這女人不對。那個形狀的船只,無槳還能能走的這么快,就是安裝著電動馬達都不行。這所有不符合邏輯的現象,都說明來的這個女人,大概不是正常的物種。
四爺早不是封建君王了,也不說什么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了。他也是想和諧共處的??蛇@也得這些不明物種也有這樣的認識才行啊。
看,這一個個的都如癡如醉的,要說那歌聲里沒幾分魅惑人心的東西,四爺還真不信。
眼看人就到跟前了,突然,天地變色,風驟然而起,緊跟著雨就落下來了。那女子的油紙傘,還有那輕舟,馬上便風雨飄搖起來。
縣太爺打發人“快快快!快將這姑娘接上來。都是本官的子民,實在是見不得治下子民受一點苦楚?!?
四爺就皺眉,看那女子。那女子果然就隨著差人,直接上了船了。她不光上了船,還真奔著縣太爺而去了。走到縣太爺跟前,盈盈下拜,聲音如黃鶯初啼,端是動人“見過縣太爺,老爺大安?!?
縣太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將這女子伸手扶起來“不用多禮,不用多禮??炱鹕戆沧?
四爺眼里閃過一絲恍然只怕這縣太爺也未必是什么好官。要不然,這些東西是萬萬不敢近身的。
正想著呢,就見一差人站了出來,朝中間走了兩步,緊跟著,就擋在縣太爺和那女子之間。
縣太爺面色難看“李公甫,你這是做什么?”
李公甫拱手,然后指了指那女子“大人,這女子出現的莫名其妙啊!想著西湖何等的大,在船上高喊一聲,十米之外都未必聽的見。可她呢?出現的時候,只怕在數里之外了。這么遠的距離,屬下實在不知什么人能做到這一點。更何況,屬下從未見過那樣的船,更未曾見過這樣的船能無風自動,無槳自動……因此,屬下還是站在您身邊吧,保護您,是屬下的責任?!?
縣太爺給氣的“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這女子輕輕一笑“大人乃是官身,自當時百邪不侵。小女子若真是那邪魔妖精,豈可近的了大人的身?”
“正是!”邊上就有拍馬屁的夫子道“太爺一身朗朗正氣,何懼之有?”
緊跟著就是一片附和之聲。
縣太爺看著李公甫心里都有些著惱了,但還是道“你的忠心本官知道了。下去用幾杯水酒吧,只管放心就是,船上還有袞袞諸公,又能有什么事?”
李公甫幾乎是被人拉下去的,他一走,氣氛就熱烈了。
那女子自稱是在山中學藝的,今兒才下山來,就遇上了縣太爺云云。四爺正要走遠一些,突的聽那女子道“小女子恰逢以文會友的盛事,也想出個彩頭?!闭f著,就從懷里摸出一個珠子。足有龍眼大的珠子閃著七彩的寶光,“哪位相公得了頭采,小女子便以寶珠相贈……”
話音才落,船上滿是吸氣聲。
就是在座的幾十個夫子,也摩拳擦掌,準備下場一試。也不管夫子不夫子的事了,只喊著叫縣太爺出題。
四爺心里警惕起來,一個珠子引起了眾人的貪欲,她想干什么?
他正要找李公甫,看這畫舫上還有沒有救生的小船,他想先離開了,就聽那女子說“那位相公,您這就要走了嗎?”
四爺皺眉,竟是對著自己來的?
四爺還沒說話,四爺的夫子就先道“這是老夫的學生。進學時日尚短,不過資質是極好的。他為人內斂淡泊,還請姑娘不要勉強……”
這女子盈盈一笑“小女子怎么敢勉強,只不過是怕這位相公沒看清這珠子罷了。”她雙手往前遞去“相公不防一觀……”
“不必!”四爺搖頭,他身上的驅鬼符隱隱有沖出去的感覺。也就是說,這珠子不是什么好物件,可能是奔著自己來的。他朝縣太爺拱拱手,直接退了出去。
那位尤相公就笑“嗣曄兄家有胭脂虎,怕是不得自由啊?!?
眾人給面子的一笑,這事就這么揭過去了。
只那女子盯著四爺的背影,良久都沒收回視線。
因著李公甫被縣太爺打發了,本就心里不舒坦。幾個同僚又擠兌了幾句,心里更不自在了。四爺一說,想提前走,他立馬就應了。
他以要給太爺府里的姨奶奶送新鮮的水產為名,叫人跟太爺遞了話,于是,非常順利的,離開了大船,一路往回趕。
等離的遠了,李公甫才道“這太爺也是太糊涂了。莫名其妙的冒出個人來,也不說查證,就敢往身邊帶……這要是出了事,挨板子的還是我們這些人……但愿不要把這女人帶回來……”
肯定是要帶回來的。
回家后四爺跟桐桐把事說了,然后將荷包里驅鬼符拿出來,只見上面朱砂畫的符箓,那原本鮮紅的顏色已經發暗了。
四爺說的對,那個女人有問題。
晚上的時候,林雨桐就上許大娘子家打聽消息去了,果然,李公甫正在家里抱怨呢“真給帶回來了……要是出了事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