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
羅燕妮問了一句會不會牽連羅恒生的話,但轉(zhuǎn)瞬,不等四爺和林雨桐給答案，就又道“算了……牽連不牽連的，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
嘴硬，但心卻未必就硬。
林雨桐沒給準(zhǔn)確答案,沒調(diào)查清楚之前,誰也不知道羅恒生參與沒參與,如果參與了，又參與了多少呢。誰也給不了這孩子答案。她只道“你很聰明,懂得怎么保護自己，以后……還這樣就行。”說著，又看謝東升。
謝東升馬上道“肯定不掉鏈子。我就當(dāng)什么也不知道,她要是找我,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完了看向羅燕妮，“之后我告訴燕妮，燕妮再轉(zhuǎn)告給丹陽。我們?nèi)绻鲜莵?也不好……”
很好！就是這個意思。
因著得需要丹陽跟這兩人接觸，所以林雨桐在送走兩人之后,就叫了丹陽去書房，把事情給說了。
丹陽的眼睛都亮了“真要抓特務(wù)嗎？”
對于孩子們來說，特務(wù)就是電影上那些化妝成人民群眾，然后一看就心懷鬼胎的人。
可實際上呢,現(xiàn)實中的特務(wù)跟電影中的特務(wù)是不一樣的。
電影中的特務(wù)為了劇情需要總是很活躍?？涩F(xiàn)實中呢？他或者她就藏在你的身邊,平時,他們跟普通人一樣生活，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甚至是幾十年，你都不知道他們還有另外的身份。
就如同現(xiàn)在，林雨桐和四爺哪怕知道了，也暫時不能動。不能打草驚蛇。像是張雪嬌這樣的，算是非常機警的人了。為什么頻繁的離婚，離婚后丈夫又各種的死亡了呢？不用問，她肯定是干了什么，怕對方啥時候回過神來把她給露出來。
這也就是羅燕妮找了個亂糟糟的時候出去查了一圈，要不然，嫁人嫁到外地了，誰知道她的前夫是死是活，誰又能把這種意外死亡的事跟這種離婚后嫁到外地的前妻聯(lián)系到一起。要是警惕性稍微低一點，或是是成見小一點，都只會想到這個女人只怕是克夫，而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上去。
她或許之后動了，林雨桐和四爺能發(fā)現(xiàn)。但如今能提前知道此人可疑，加以提防，總也是好的。
況且張雪嬌，很可能不是一個人。
要不然迅速離婚，迅速找到新的合適的對象，然后再婚，哪有那么多趕巧的事。
所以，現(xiàn)在還真不能急。哪怕是要調(diào)查，也不能急急火火的調(diào)查。誰知道在她那些前夫的老單位或者附近，還有沒有其他人手。
于是，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就跟不知道這事一樣。
張雪嬌找林雨桐商量，說辦公室最起碼得配備幾個工作人員吧，不能就咱們兩個當(dāng)個光桿司令，工作也沒人做啊。
林雨桐心里一動，不就是安排人事嗎？
她先問張雪嬌“有合適的人選？”
“沒有！”張雪嬌苦笑“我這不是剛來，才認識幾個人?！?
林雨桐點頭“那我說幾個人，你看合適不合適?！彼χc了幾個人的名字，“……她們的優(yōu)點呢，就是走東家串西家，幾乎對大部分的關(guān)系都熟悉，哪怕對不認識的人，也有些基本的了解……”
張雪嬌就秒懂，就是找來的都是些愛打聽小道消息，傳遞八卦的中老年女人嘛。
她就笑“林主任高見?！?
想要掌握職工家屬的問題，哪里有比找這些人了解更徹底的。她們簡直就是無所不知。
在人事上她沒發(fā)表意見，就這么定了。
但是很快的，林雨桐覺得張雪嬌不那么輕松了。
這天吃了午飯，林雨桐還沒進門呢，就聽到剛調(diào)過來的祁大嬸在里面說問呢“……我們家小兒子不如你們家的孩子省心，見天的往家跑。我瞧你們家倆孩子，都是踏實肯干的……得有半年了吧，都不見他們回家……”
本來就老尷尬的家庭關(guān)系，她們還變相的打聽。
張雪嬌卻帶著笑“是！我們家老羅對孩子挺嚴(yán)厲的。對了，我們家燕妮快結(jié)婚了，回頭請大家吃喜糖?！?
然后又把話題給引到別處去了。什么姑爺是誰家的？家里是干啥的？父母都多大年紀(jì)了？在哪工作呢？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多？
林雨桐默默的聽著，覺得挺有意思的。
這些人對林雨桐是很了解的，她長在三林屯，幾歲斷奶幾歲還尿炕的事，她們都能知道。后來只在一一五呆了幾年，可廠里原先在一一五的人可不少，那些事很容易就能打聽明白。啥事都明明白白的人家，她們對此就沒多少八卦的熱情了。頂多在林雨桐面前說說小話。比如祁大嬸說她家的兒媳婦好吃懶做，偷著補貼娘家兄弟啥的。然后就又跟林雨桐挑事“你是好脾氣，你們家兒媳婦那真是享福了。嫁進門不用伺候公婆，還養(yǎng)著娘家的兄弟……要是換了我，我可不答應(yīng)！老娘把兒子辛辛苦苦的養(yǎng)大，好容易成家立業(yè)了，他過他的日子去了，你說，這養(yǎng)兒子能干啥?！?
人家那么說，但心里未必就真對兒媳婦不滿意。就是人家兒媳婦不好，只能她自己抱怨，別人卻不能搭話。這種愛說人是非的，那就是習(xí)慣性的挑事。在里面瞎攪和，攪和的吵起來了，鬧起來了，她好站在高處看熱鬧。
有些人的這種心態(tài)啊，你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林雨桐就又說“我這不也沒給兒媳婦看孫子嘛。”
這倒也是！
雖然林雨桐不覺得當(dāng)爺爺奶奶的必須照看孫子，但大家的普遍認識了，老人給哪個兒子家看孩子照管孫子，哪個兒子就該多照管老人。ъiqiku.
老人幫著媳婦照看孩子，媳婦在家多做家務(wù)。就這么點事！
如今林雨桐一說，她不管孫子，那所以大家就覺得也是你都不幫媳婦照看孫子，憑啥叫人家媳婦幫你干這干那的。
話題又被岔過去了。
但她們對于新來的張雪嬌一家，那是絕對的好奇。窺探領(lǐng)導(dǎo)家的私事，本來就比窺探普通人更刺激。
背著張雪嬌的時候，這幾個人也私下跟林雨桐嘀咕“那天我看見她找羅主任那閨女說話，當(dāng)面笑盈盈的，背過身臉就拉下來了……也不全是人家孩子不懂事，我看這后媽當(dāng)?shù)囊矇騿堋?
回頭那個又說“我聽我兒子說，她那兒子就不理她，她去送東西叫她兒子接，她兒子都不去，跟沒聽見似的。還是她親自給送進去放在炕頭上……你說著母子倆得多大的氣性。”
邊上又有搭話的“我瞧著她那兒子年歲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是他第幾個男人的孩子……”
這個話題勁爆的很，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那這種事誰說的準(zhǔn)。你看她走路那樣，小腰扭著，穿那褲子屁股蛋子繃的圓圓的……也是個風(fēng)流人物……那天我看見一車間的老海，跟在人家后面盯著瞧，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然后話題又轉(zhuǎn)到老海的老婆年輕的時候跟麻桿似的，身上沒二兩肉。生個孩子想母乳吧，平胸孩子愣是含不住奶頭。年紀(jì)大了又長的膀大腰圓，走過來比老海還男人。
哪怕這些人說的話都是零七八碎沒個重點，但基本上張雪嬌也算是生活在這么多人的監(jiān)視之下。走哪都有人注意，然后還能迅速的傳播開來。
至少，林雨桐幾乎是能第一時間收獲第一手資料。
要說短時間內(nèi)，還真沒看出什么破綻來。
四爺悄悄的弄到了張雪嬌的詳細履歷，想辦法從張雪嬌的前幾任丈夫的社會關(guān)系入手。比如第一任丈夫的妹夫，第二任丈夫的表弟。名義上是打聽這些人，找到這些人之后，夾在各種信息里順帶的問幾句，看看羅燕妮的情況是不是都是真的。
但這事，還不能四爺自己去。
得有人能干這事才行。
想來想去，只有端陽和宋璐行。正好宋璐的叔叔嬸子在東北，也該去探親了。東北的冬天來的早，夏天去正合適。再說了，孩子也差不多斷奶了，米糊糊能喂。平時都是辛甜幫著照看的，這夫妻倆帶著宋遠以探親的名義跑出去一趟，一點也不顯眼。
林雨桐還跟張雪嬌打聽“也不知道那邊的氣溫怎么樣？厚外套要不要帶兩件?！?
張雪嬌和羅恒生就是從東北調(diào)過來的，她笑著說那邊的氣候，又說那邊的好吃的。
林雨桐還問有沒有要捎帶給那邊親戚朋友的東西，叫端陽他們順路給帶著，張雪嬌就客氣的笑“不年不節(jié)的，還真沒啥捎帶的。如今這郵寄也方便，不麻煩了。”
林雨桐不勉強，一副就是隨口客套的樣子。
端陽辦事，林雨桐和四爺都比較放心，這孩子在大事上，向來穩(wěn)妥。
原以為這一去，怎么也得半個月二十天的才回來，結(jié)果剛剛十天，就又回來了。
一路上都有人問“去一趟了，怎么不多呆上幾天?！?
宋璐就說“放心不下孩子，心跟啥勾著一樣，再不回來我先扛不住了?！?
大家就笑，當(dāng)媽的沒離開過孩子，是這樣的。
兩人先回父母這邊，這也是基本的規(guī)矩。在家里打個轉(zhuǎn)，宋璐帶著宋遠先回去了，端陽跟著父母去了書房。
端陽灌了幾口水才道“……情況基本屬實，都是跟張雪嬌離婚后兩個來月就遇到了意外。測繪的那個是失足掉到河里了，他當(dāng)時正在測繪橋梁，撈上來人就沒呼吸了，結(jié)論是意外死亡。第二任是去煤礦的路上，自行車騎到溝里去了，溝下面是石頭，頭撞到石頭上，沒了的。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是五六天之后了，又是夏天……”
林雨桐明白，這種情況，他們的人際關(guān)系又簡單，誰也不會往謀殺上想。
“只怕連派出所都沒驚動?！彼@么問。
“對！”端陽就道“是單位的保衛(wèi)科下的結(jié)論。第三個是從路邊過，不知道怎么的，舊圍墻給塌了，把他砸在下面了，同時還有幾個路人不同程度受傷了，但就他一個把命丟了。第四個是離婚后酗酒，喝多了就睡到人家路邊停著的大卡車下面去了。結(jié)果車一走，從他身上碾過去了……”
每個人的死法還都不一樣，聽起來卻又合情合理。
四個男人分在三個省，四個市，四個人的人際關(guān)系沒有有交集的地方。
所以啊，張雪嬌能迅速的找到另一個人結(jié)婚，本來就挺奇怪的。
林雨桐就問“她兒子張加輝，是第一任丈夫的？”
端陽搖頭“不是！”他解釋道，“我們?nèi)|北的時候，專門繞道去看了宋橋，順便去了我二舅那里。我二舅怕我們出門不方便，就給了我一個地址一個電話，我走之前，我二舅還給那邊去了電話，叫人家接我。那邊是我二舅的一個戰(zhàn)友，如今在東北軍區(qū)呢。這一趟去那么順利，主要是靠人家。除了吃住是人家安排的，還順便借給我一輛車，為了出門方便的。我又打著幫著姥爺找戰(zhàn)友遺孤的名義，人家就更愿意幫忙了。還專門給我開了介紹信。順著張雪嬌履歷上寫的工作單位附近找，打聽起來并不難。都說她是帶著孩子進門的。她第一任丈夫的父母，收養(yǎng)了一個孩子當(dāng)孫子……根據(jù)周圍鄰居說的，老人家覺得兒子沒留下后，該給收養(yǎng)一個。對了！張雪嬌之前并不叫張雪嬌，而叫張清麗……周圍鄰居都說這媳婦挺好，就是命不好……帶著肚子進門的，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卻真不知道……”
那就是說可以肯定，張加輝那個孩子，是張雪嬌的親生兒子。
要是這么說，現(xiàn)在更不能著急了。張雪嬌在這里，那么幫著張雪嬌傳遞情報的人，也一定會來到她的附近才對。
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
張雪嬌的生活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不過在家里，常說的就是羅燕妮的婚事。
“這孩子隔三差五的請假，說是身上不舒服?！彼@么說，“你是當(dāng)?shù)?，我又不是親媽。有些話都不好意思問孩子……你說著大男大女的住到外面，孩子們啥也不懂，這要是不小心弄出點啥事來……”
羅恒生的臉一下子就下來了“胡說八道些什么？”
“你看！”張雪嬌就瞪眼“這要是親媽說的話，你是不是得好好尋思尋思?？晌疫@后媽說的……你就多想……覺得我這是不把孩子往好了想，不盼著孩子好……我要真這么想，現(xiàn)在就不會明知道你會誤會我還說這樣的話。是這道理吧！”
羅恒生起身就找煙，劃了火柴點著“燕妮性子倔，嘴巴也不好，但人不笨。她有數(shù)著呢?！?
“那你可別說這樣的話。”張雪嬌的面色沉了下來“我過去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沒瞞著你。在你看來，我是笨人嗎？可上大學(xué)那會子，還不是談個戀愛就當(dāng)能天長地久，結(jié)果跟那混蛋糊里糊涂的，以為肯定能跟他結(jié)婚的，誰知道他跟著家里人去了……”話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那地方如今也說不成，也不敢說，要不然加輝可怎么辦？當(dāng)時的肚子又瞞不下去，就著急忙慌的回了老家隨便找了個人結(jié)婚了……可就因為懷著孩子，誰把我當(dāng)個正經(jīng)人看？后來幾次再婚，我都沒有隱瞞這些過往?？梢簿褪浅四憷狭_，心胸是真寬，沒因為這事看不起我。其他幾個呢，圖新鮮的時候啥也不計較，可真過日子了，就覺得多養(yǎng)一個孩子是麻煩。加輝現(xiàn)在這性子，都是環(huán)境壓抑出來的。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面例子，你說，我對這種事能不上心嗎？”
羅恒生的面色就和緩起來“那些不高興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也不樂意提?！彼穆曇糨p柔起來，整個人都湊過去“其實，你細細想想，燕妮找的這個小伙子，條件還不錯。一表人才，又是高中畢業(yè)。家還是b京的，就是父母都沒有了，是個孤兒沒人幫襯，但這在咱們家也不是壞事。咱們家就是這種情況，你我也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也不可能說再生個小的。所以，你這輩子，就只燕妮這一點骨血了。就加輝那性子，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瞧不上。再說了，燕妮對我們母子挺有意見的。我的意思是，將來加輝結(jié)婚了，就分出去另過。而這家里，到底還是羅家的。你這說是嫁閨女，可這跟招贅女婿有啥不一樣的。這小子就在咱們廠，咱們的眼皮子底下，他還能在這邊上班，回b京住去……又回不去老家，在這邊呢，無親無故，除了咱們就沒親人。人家是一個女婿半個兒，可你呢，算是白撿了這么大一兒子?！闭f著，就又嘆氣，“燕妮本來性子就倔，這幾年，因為我的事，這孩子跟你鬧的生分。你要是不答應(yīng)這婚事，她還指不定以為我在背后搗鬼呢。趁著孩子的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你也該緩和緩和跟孩子之間的關(guān)系了。說實話，那小伙子我見了一面，是個懂事的。只要燕妮肯聽那孩子勸，這對你們父女都是個機會?！?
這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