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賢理虧氣虛了,眼神先躲閃了。
多年的夫妻,哪里看不出他這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一把推開齊思賢,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進去踹開里間的門。
里面,云朵正在換衣服。所以,身上幾乎是沒穿的。而地上床上,亂七八糟的放著男人和女人的衣物。
云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趕緊跳上床拉了被子蓋在身上。可該看見的都看見了。
年麗華指著床上縮著的那一團,渾身都顫抖“……我就說嘛,這么一點路,別人都能回家,就你回不來。我還當(dāng)是為了啥事呢?鬧了半天,你果然跟她在一起。”說著,就呸了一聲“腌臜的玩意!什么侄女,什么晚輩,說出來也不怕打嘴!誰家跟晚輩能折騰到床上去。你可要點臉吧!”筆趣庫
這話可就難聽了。
齊思賢鐵青著臉,剛才的氣虛被羞惱所取代,想也沒想就掄出一巴掌去。
這一巴掌打出去,年麗華就還手了“你為了她打我?”
生兒育女,同甘共苦這么些年了,所有的委屈一時間噴薄而出。她伸出手就撓了對方一爪子……這么多人看著呢,齊思賢伸手擋了一下,結(jié)果把人給推出去了,他本能想伸手去拉,可年麗華將他的手一推,一句“不要你假惺惺……”沒說完,人就朝后倒去。
這一摔,將年麗華所有的理智給摔沒了。
她翻過身,能抓住的只有床上的被子。拉開被子,上去就對著云朵拳打腳踢“賤貨……你得多缺男人,才這么愛找別人的男人……”
里面鬧成一團,外間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年麗華還拉著云朵要出去叫大家都看看,齊思賢怎么肯?說了幾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可惜年麗華根本就聽不進去。
還是計寒梅把人徹底分分開,“都不要打了。你們的私事先放在一邊,還有大事要處理呢。”
可齊思賢哪里有功夫去處理什么大事要事,只說了一句“這事大姐叫金廠長安排吧。我這邊有點誤會……”
計寒梅就要走“那也行。你慢慢處理,然后給組織一份報告。”
一見人要走,齊思賢先不干了“大姐,你可不能走。這事得有個有威信的人處理才行。年麗華同志,這會子聽不進去我說的話……”
計寒梅冷著臉“你不出面,我再不出面,你覺得合適嗎?”她問了一句,就又道“要找中人,也行!這事得女人來,你不找婦聯(lián)主任,你找誰?”
對!對噠!
這時候,她想起林雨桐不管是人事處的處長,還是廠里的婦聯(lián)主任了。
趕緊叫外面的干事,隨便一指,就指向了孫十一“你去……找林主任……”
所以,林雨桐才把塑料薄膜弄開,就有人上門請了。
職責(zé)內(nèi)的事,那是得管。她換了衣裳,穿了雨鞋,帶著雨披就走了。
孫十一一路的跟著。林雨桐認識這小伙子,知道這是將兄長別在胸前肉上的人。聽宋璐說,這小子身上的傷,到現(xiàn)在都沒好利索呢。如今天熱,外傷沒那么容易好。要是能一直露著還好點,關(guān)鍵是還得每天穿的整整齊齊。傷口貼著紗布,外面穿上衣服,不影響正常干活,可想而知,那么摩擦來摩擦去的,傷口得成了什么樣子。
這小子,有一股子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
計寒梅叫自己去呢,說是婦聯(lián)的事,但是婦聯(lián)具體的啥事,她真不知道。路上就問孫十一呢“……知道什么事嗎?”
孫十一就趕緊說了“……齊主任跟云秘書在辦公室……我去的早,到的時候一直在樓道里拖地,也不知道辦公室有人。后來李主任找齊主任……齊主任說回去要拿雨具……然后齊主任家的嬸子就去了……是來給齊主任送雨具的……計主任就說沒雨具為什么拿雨具拿了那么長時間……然后不知道為什么齊主任家的嬸子就沖進齊主任的辦公室去了……然后兩人就打氣來了……又發(fā)現(xiàn)云秘書沒穿衣服在辦公室的里間……”
一段話說的,這個主任那個主任的,聽的林雨桐腦袋暈。
他說完了,她好不容易聽明白了。然后就更不懂了。
這齊思賢要是跟云朵真有什么,在辦公室偷情不奇怪,可是奇怪的事為什么兩人不趕緊分開。還能拖到上班時間,叫人堵在辦公室里?
等到了地方,云朵已經(jīng)穿上衣服了,躲在齊思賢背后。計寒梅見林雨桐來了,就低聲跟林雨桐說了幾句,然后也去忙去了。
計寒梅說的就是她所看到的,剩下的由著林雨桐去處理。
林雨桐一進去,年麗華就哭了“林主任……叫你看笑話了……”說著,掏出手絹擦了鼻涕,就指向齊思賢“他……他是喪了良心了。”
多能干的女人,遇上這事,收到的打擊都是一樣的。
林雨桐擺擺手“你先別哭,聽齊主任說嘛。齊主任一直把云秘書當(dāng)晚輩,萬萬不會做出過分的事的。”
“都叫我堵在被窩里,還說沒事?”年麗華堅定的認為,事情不簡單,齊思賢干凈不了。
齊思賢臉都綠了,自己伸手把臉打的啪啪響“你就是這么看我的?我跟你過了半輩子,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清楚嗎?”說著,他就跟林雨桐解釋,這種時候,他沒隱瞞,只把內(nèi)褲、尿還有談心的那一段省去了,剩下都說了。
可這么說也沒用啊?
年麗華又不傻,就問了“你這里又沒有女人換洗的衣服,你為什么要帶她來?從廠門口帶你這邊的辦公室,跟到她的宿舍,遠近差不多。她明顯能自己回宿舍的,為什么跟著你過來了?你怎么解釋?”
是!這沒法解釋。
齊思賢應(yīng)著頭皮“我給她擋雨,我只顧著想自己的地方,這不是帶錯了嗎?”
雖然這話沒有說服力,但姑且真當(dāng)如此吧。
年麗華也不糾纏,就又問“那就算帶錯了,披上一件衣服不能回她宿舍嗎?是有十里還是有八里,就真回不去了?”
這不是換了衣服,就出不去了嗎?
齊思賢指了指門“門卡主了,當(dāng)時沒打開!”
“那今早是別人幫你們把門打開的?”年麗華又問。
“今早又能拉開了!”齊思賢真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為啥這女人就是揪著不放呢。
也不是年麗華揪著不放,這話說出去誰都不信,林雨桐自己也不信。
聯(lián)系到齊思賢說的,看到孫十一一直在走廊里拖地,她就明白了,門拉不開的事,必然是孫十一干的。要不然,他有什么理由,一直拖地一直拖地呢?
她的視線又撇過云朵,看身形也走動的姿勢,這應(yīng)該還是個姑娘。
齊思賢最近氣焰又有些囂張,這件事能叫他的氣焰暫時壓下去就行了。真要是非把這兩人弄成不正當(dāng)?shù)哪信P(guān)系,齊思賢下去了,不還會派人來嗎?
這不符合中原重工的利益。
因此,她就實話實說“云朵跟齊主任之間應(yīng)該是清白的。”說著,就指向云朵,“她還是個姑娘。這個……要是不信,可以叫大夫給看看。”
婚前檢查就有這么一項,這也不是說出來特意羞辱人的。
年麗華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信。
林雨桐就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想證明你家齊主任是有事還是沒事呢?如今證明沒事了,怎么你又心里過不去了呢?”
年麗華就閉嘴了,扭臉只冷哼“就算沒那個啥……可是心里呢?他要是心里沒貓膩,他能把人帶回來。為啥當(dāng)時一進廠不把人送宿舍呢?”
對的!
問題就是這個!
哪個女人都會這么想!
事實上,齊思賢只怕心思也不單純。
這跟刺埋下了,要是齊思賢行的端走的正,這點誤會遲早會解除的。要是齊思賢自己走不端正,這根刺遲早都會再出頭的。到時候想怎么抓他的把柄,就怎么抓他的把柄。想在廠里扎翅,從今往后,只怕是不能了。
事就是這么個事,林雨桐把事給斷明白了。齊思賢感激的什么似的“……沒想到啊林主任,您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說著,就拉云朵,“快跟林主任道謝,要不是林主任……你……”他嘆了一聲,就狠狠的瞪向罪魁禍?zhǔn)啄犒惾A,眼里的意思是你差點毀了一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
年麗華卻看著他拉扯云朵,牙都快咬碎了。
林雨桐笑了笑,這三個人,是飚上了。
她擺手,直接告辭。
孫十一把林雨桐往出送,直到樓道門口,林雨桐才道“小孫可真勤快。以后要繼續(xù)保持才好。行了,不用送了,回吧。”
孫十一嘴上應(yīng)著,可等人走的遠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人家這是在提醒自己,要拖地就保持拖地,要不然,這里面的貓膩誰都看的出來。但同時,也是警告自己,別耍心眼耍的太過分。
他心里松了一口氣,他也沒想怎么樣,就是叫兩人受點教訓(xùn)而已。
今兒這事,不用自己推波助瀾,早就傳出去了。而且還傳出去各種不同的版本。版本多了,各種的花花事都糅雜在里面了。根本就不是林主任說清白,就能說的清白的事。
你就是再清白,沒人愛聽清清白白的故事不是?
所以,年麗華被人指指點點都是輕的,像是齊小天齊小云這兄妹倆,被指點的都有點受不住了。
家里的氣氛,空前的壓抑了起來。
老婆不信人,兒女不理解,齊思賢連一兩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周末的時候,他在辦公室喝的醉熏熏的,辦公室還有值班的呢,就有人聽到齊主任在辦公室喊呢“朵朵……朵朵……我不嫌你……”
得!朵朵沒來,他這醉話卻傳出去了。越傳越是沒個樣子。
林雨桐都不急得,這人有多長時間沒主持會議了。
而這段時間,四爺積極的召集大家開會,研究下一步,一邊生產(chǎn)一邊g的事。廠里準(zhǔn)備抓緊時間,先給自己廠里,生產(chǎn)出一套采礦的設(shè)備來。
又是開動員會,又是領(lǐng)導(dǎo)下基層,又是組織也有時間挺宣傳隊表演節(jié)目和講解。
廠里又恢復(fù)了忙碌。
而齊思賢,一邊是云朵每天愁苦的臉,一邊是老婆刻薄的臉。家里整天吵成一團,到辦公室還得安撫云朵。
哪怕是林雨桐說了公正的話,可云朵的名聲一樣不可挽回,比之之前更壞了。她沒有朋友,宿舍的人也沒人搭理她。她每天對著齊叔叔訴說她受的委屈。齊叔叔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
然后沒一個月,兩口子鬧離婚了。
如今這離婚可不容易,廠里要派人調(diào)解的。林雨桐和計寒梅還有苗大嫂,就成了主力。
計寒梅還有廠子里的事要管呢,林雨桐是不愛管那些閑事,因為宋璐懷孕了,她得分出一部分心思來管兒媳婦。所以,苗大嫂就成了頭號閑人。而且她的宗旨就是婚姻嘛,忍一忍就過去了。要是覺得過不下去,那還是忍的不夠。
想當(dāng)年,他們家老苗站在樓頂看人家范云清的時候,她那時候有多糾結(jié)沒人能想的到。但自己不哭不鬧,這不也把日子過到現(xiàn)在了嗎?δ.Ъiqiku.nēt
所以,她覺得,婚姻中的訣竅只有一個字,就就是忍。
因此她勸年麗華的話都是忍吧!忍忍就過去了。男人嘛,看見年輕漂亮的就貪圖新鮮,可實際上呢,這一陣過去了,他還得回家。還是會覺得,只有老妻最好。
可這不是年麗華愛聽的“……憑什么女人都得忍,苗大嫂,你這話可不對。男女都平等了,憑什么得我忍著他。我還真就不忍了!我兒女都大了,也不用考慮孩子了,這個婚啊,是非離不可。我要睜著眼看著,看看他離了我們,日子過的能有多好。”
反正就是說不通嘛。
說不通,廠里也不批,就這么拖著。
齊思賢干脆住到了辦公室,如此,年麗華倒是也不著急了。帶著兩個孩子安心的在家住著,兒子去技校上學(xué),閨女上高中。她開始排練她的新戲去了。
進進出出的人,都能聽到她樂樂呵呵的,嘴里常唱的就是那句聽奶奶,講革命……
云朵的遭遇,如今不尷不尬的情形,叫宋璐心有余悸。要不是遇到了端陽,要不是遇到了林家,她的處境又會是如何呢?
齊主任還是云朵父親的下屬呢?可是卻是怎么對人家姑娘的?
越想越是覺得害怕,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更敏感了,端陽就覺得媳婦最近特別敏感。以前上班下班都不怎么管的,單位是啥樣,她也不愛問。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沒次下班回來就都問呢今天干啥了?忙嗎?聽說公社里來文藝演出對了?是你接待的嗎?姑娘很多吧?是不是挺漂亮的?
連著幾天如此,端陽就覺得不對了。這是沒有安全感了。
女人沒有安全感,那就是男人的錯。
爸爸雖然沒這么說過,但是從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看得出來這一點。
于是,他就想,爸爸是怎么叫媽媽有安全感的呢?于是,他越發(fā)細致的觀察。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了,每次爸爸出門,可能會去哪里,見什么人,要說什么事,都會跟媽媽交代一遍。然后晚上回來,不管再累,還是要把今兒的事,大致的說一遍。今兒去了那兒,路過了哪里,那里有什么特殊的人和事叫人印象深刻。有沒有順利到達目的地見到要見的人,談的是不是順利,都是怎么談的。哪怕說的不是很細致,但一天的大致活動,都做了報備了。而媽媽呢?總是認真的聽著,當(dāng)然了,是貌似認真的聽著,是不是真聽著呢,就不知道。反正每次,爸爸一邊說話,她一邊聽著,還能一邊插話吩咐弟弟妹妹點事。要說她聽的專心致志,反正他是不信的。爸爸知道這一點嗎?很知道!但還是不管她有沒有再聽,都特別耐心的說,跟對方分享。
端陽覺得,這是一種態(tài)度。一種對愛人,對家庭的態(tài)度。
他逮空問爸爸“每天這樣,煩嗎?”
爸爸特別認真的說“只要你媽沒聽煩,那我就永遠說不煩!”.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