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22

范云清的事，對林曉星的影響還是大的。..

很快的,在培訓班里,她的課程有點跟不進度了。

如今的教員有三位,其兩位是從外面聘請的，人家行程有限的很。不可能專門的停下來等誰。

都找林曉星談話了，希望多用一點功夫,留到現在可不容易。

可林曉星呢,回去跟蘇瑾說：“我心里亂糟糟的,精力根本集不到一起?！?

蘇瑾怎么勸都沒用，又來找林雨桐和四爺：“……怎么說都不行,回去不是躺著是腦子放空發呆……說也說不聽……”想叫林雨桐去勸勸。

這種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除非她自己想通,別人怎么勸？誰也不是她，那滋味誰嘗誰知道，別人再怎么說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林雨桐能怎么勸？

林老太起身：“我過去看看……”

老太太小腳，一扭一扭的直接出門去了曉星那邊。進去看見躺在床的曉星,二話不說對著脊背狠勁的拍：“沒出息的東西！看看那洪紅自己還不吸取教訓。你沒爹媽在身邊,也都長了這么大了。如今咋了？你媽嫁了人了你的日子不過了。為了這沒道理可講的事,把自己的日子過的亂七八糟，活的跟那洪紅一樣，你舒服了？你想想她……那王奎能不要婷婷那閨女跟她結婚,能是啥好玩意？看的還不是洪紅他爹。如今父女倆鬧崩了,王奎還被連累了。你且看著,那洪紅有苦說不出的日子在后頭呢。這會子一腔子憤怒沖昏了頭，等轉眼，她都未必記得她娘的委屈，光是王奎給她的委屈，夠她受的了。如今你要死不活的樣兒，到底是洪紅好在哪了？是！蘇瑾不是王奎，可是孩子?。∧阋抢鲜侨思衣艘徊剑烧k??？人家走遠了，你在原地等著。這跟那些在老家等男人的女人是一樣的，十成有八成是等不回來的。你大了，誰也替代不了你過日子。你得想著，你這沒爹沒媽都活到現在了，現在有他們沒他們有什么要緊，你得過的好，過的誰都好。覺得你媽嫁給洪剛這事不對，覺得人家說你有后爹當靠山不好聽，那你為啥不能誰都不靠呢。爭口氣，只靠自己的真本事……”

她是連罵帶說的，說的林曉星哭了一場，不過看著人倒是活了。

以前還不想放手廣播室的工作，如今叫廣播室里打雜的一個姑娘頂替她，主要工作讓給人家干了，她抓緊時間在補課。

雖然成績跟錢思遠似的，都是墊底的，但好在，都在及格線，勉強的留了下來。

范云清倒是來找過幾次林曉星，林曉星也沒不理，是反應淡的很。尤其是看著她媽慢慢鼓起來藏不住的肚子，這種反應更淡了。

很顯然，洪紅說對了！大家都知道洪紅說對了。

范云清婚前有孕的。

再看看洪剛副廠長笑的一臉彌勒佛的樣，他年得子的喜悅恰恰說明，還在是兩人在婚前懷的，孩子是他洪剛的。

要是往洪剛原配去世的日子一聯系，大家嘴不說啥，但暗地里也不少嘀咕。

說范云清，自然有人對林曉星指指點點。而林曉星呢，對外徹底的高冷起來。除非熟悉的幾個人，她見了誰都愛搭不理的。

不理不理吧，老太太提點蘇瑾：“兩口子，總得有一個人活道會來事，她那樣了。你也體諒體諒，在外面多做一份，別人看在眼里也會多讓著她一分……”

“我知道我知道……”蘇瑾扶著老太太，“您別跟著操心，我們肯定好好的……”

林雨桐是感覺，林曉星對老太太是真的好起來了。

有點啥好吃的，都端著給老太太送一份。

老太太說：“誰對她好，誰對她孬，她心里明白。”

家事紛紛擾擾的，對林雨桐和四爺的影響不大。間是老家來了一次信，說是開春了，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了，家里的日子有點緊巴，叫四爺多寄一些錢回去。

去年大豐收了，家家戶戶差不多都不至于餓肚子了?？蛇@種時候，李月芬卻來要錢來了。往年的日子不如去年呢，也不見她要錢。

肯定的，家里還有個懷孕的高秀蘭。不顧著高秀蘭，也會顧念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四爺看了算了，錢卻沒有多寄。

林雨桐干脆連第二個月該寄回去的東西和錢，也推遲了十天。

至于李月芬會怎么想，那她管不著了，愛怎么著怎么著。

對你好可以，但這條線得畫明白。

老太太說了：“可別叫你這嫂子生個小子！要不然……等著瞧吧。且又得麻煩呢?！?

結果還真被老太太說著了，天稍微有點熱的時候，李月芬又來了。

來干嘛的？

要東西的。

她趕夜路來的，來的時候還沒到班時間。她這回是熟門熟路的找來了，直接敲開房門的。

進來看了丹陽一眼，然后只說了一句：“養的倒也白凈?！闭f完興高采烈地說起了她新得的大孫子，“……長的可俊了，哭聲又大，可有勁了……”

夸完了之后，又說可憐：“孩子沒奶吃，看城里有沒有奶粉啥的，多買些叫我帶回去。以后也別給我跟你爹錢和糧食了，買成奶粉給我們寄回去?！彼毤毜陌才磐炅耍瑝焊恢滥谭塾卸噘F有多難買，兀自說完她的又說林雨桐：“我次來看見你做了不少小衣裳，有閨女的有小子的。小子的那些衣裳現在也用不，都給我裝……回去給你大侄子用……”見林雨桐不動，有些不高興，聲音不由的高了起來：“倒是快點拿啊，磨蹭什么呢？我今兒還得趕回去呢。你大侄子離不開我……”

以前對四爺也還好，如今有了孫子了，徹底不一樣了。

只聽過當兒子的養活爹媽的，可從來沒聽過這種父母都好好的活著，叫叔叔嬸子幫著養侄兒的！

張嘴要奶粉，從哪弄那么多奶粉去？

每個月都把錢寄回去，拿錢買奶羊養著不行嗎？農村的院子又大，到處都是野草也養不了羊嗎？現在養家禽牲畜還是被允許的。

真要是用這錢買奶羊了，難道四爺和自己還會不答應？非得要啥奶粉？！

要了吃的還不算，又要穿的，做的那些小衣裳張嘴要拿走一半。

誰給你的自信，說你要我得給了！

林雨桐剛要懟她，林曉星在外面搭話了。她是過來送雞蛋的，聽了一耳朵一下子把簾子撩起來了：“要奶粉？”她指了指丹陽，“沒看見我外甥女都吃的是羊奶嗎？從哪給你弄奶粉去？要衣裳？丹陽是穿過她伯娘一根線還是穿過她奶奶一片布了？我姐這兒媳婦當的可以了！親家嬸子，別太過分?。　?

“誰過分了？”李月芬紅著一張臉，指著林曉星，“我家的事，要你管？”

“那我們娘家人都管不了，我閨女不得被欺負死??？”常秋云過來送羊奶，一進樓聽到林曉星的聲音，原來是為自家閨女出頭的，她心里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復雜。過去接了話了：“咋的了？覺得娘家沒人由著你欺負??！”

李月芬對常秋云是有些懼怕的，她聲音倒是不高了，只說可憐：“親家啊，實在是沒辦法。孩子餓的哇哇哇叫喚。你看看這丫頭吃的啥？這個奶那個奶的。再看看我那大孫子，是米湯米糊糊，這咋成呢？你看看這丫頭穿的，從頭到腳，嶄新嶄新的。我那大孫子呢？補丁摞著補丁。他們做叔叔嬸子的，補貼補貼不行嗎？一樣的孩子，活成兩樣……”

“那世可憐的孩子多了去了。”林曉星將丹陽往懷里一抱，“我們丹陽過的好，那是我們丹陽的爹媽能干。你那大孫子你寶貝，我們丹陽我們寶貝。我們孩子是有奶粉喝，是有好衣服穿。我們是穿新的，舊的我們從來不身。怎么了？跟你那大孫子有啥關系？想要吃好的喝好的，叫他爹媽掙去??！”

丹陽不知道這是吵起來了，還以為干啥呢，怪熱鬧的。

她嘎嘎笑的拍著手，高興極了。筆趣庫

李月芬氣的對著孩子喊了一聲：“笑啥笑啊……”

四爺一下子惱了，啥也沒說拉著李月芬出去了。

蘇瑾過去說林曉星：“你也是，一個小輩你跟人家吵什么，還有姐夫的面子呢?！倍嚯y堪?。?

林曉星拍了拍丹陽：“說了咋了，姐夫要怪怪我。他媽是有問題嘛！我們丹陽是姑娘，但是姑娘咋了嘛。不稀罕拉倒！我們稀罕！”

說著，抱著丹陽去他們屋了。

林老太跟常秋云解釋：“……曉星……她挺稀罕丹陽的?！?

可能真是因為有血緣關系，丹陽的眼睛跟曉星還挺像的。也許是因為這點相像，也許是因為到底是血緣親人，曉星對丹陽倒是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

半歲之后，丹陽能吃輔食了。雞蛋這些林雨桐也不缺，但曉星還總是往過送。

林雨桐拒絕都不行，人家說了：“不用你還人情，我是稀罕這孩子……”

許是緣分，許是姨甥倆見的多，丹陽見了曉星也不哭不鬧，是少有的幾個肯叫抱的人之一。

常秋云也沒說這事，只說林雨桐：“老四不會惱了吧?！?

惱了李月芬是真的！

四爺在外面的花壇邊問李月芬呢：“……我每月給你跟我爹的錢和糧食不夠用？”

那倒是沒有！

不光夠用，還能吃好喝好，有幾個零用錢。四季衣裳有現成的料子寄過來，從來也沒斷過。說供養的不好，那是昧良心。

李月芬欣慰的笑：“挺好的。這不是……”

“那我這當兒子的，對得住爹媽了？”四爺又問。

“這話咋說的?！崩钤路夷ㄑ蹨I：“你一直都對得起咱家。那么一丁點大出門，給人家扛活。在人家家里，那也是得看人臉色。十多年了，家里可不是靠著你嗎？你是爹媽的頂梁柱，是咱金家的頂梁柱。你也好，你媳婦也好，對爹娘都挺好的。這個……娘心里有數。這一筆寫不出兩個金字來，你那大侄子不是倆姓旁人，那是咱金家的根。是！你們有閨女，但閨女長大了嫁出去了，那是別人家的人。閨女是親的不假，但這將來老了，這侄兒是拉孝棍的，跟兒子也不差什么！再說了，我也沒要什么??？只要把你給我和你爹的那份，換成奶粉行了。不多要！還有衣服，在你家放著也是放著，先叫你大侄兒穿了。等你們有了小子，娘保準給拆洗干凈再給你們送來?！毙〉拇┐蟮氖Ｏ碌呐f衣服，有什么啊？大家都是這么過的。與其白放著，拿回去用用怎么了？

至于臟不臟的，是不是嫌棄臟，如今的人壓根沒有這樣的意識。

說到這里，李月芬還挺委屈：“……我說了個這事，你看你那小姨子，你丈母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那是咱金家，不是他們林家，哪里輪得到她們說話了？我在我自己家，拿我自家的東西，要她們同意嗎？”

四爺耐心的聽她說完，說：“第一，那是我家。那是我跟桐桐……妞妞的家，除了我們，誰在我們家都不能做主。家里的東西，更不能擅自決定給誰不給誰。”

這是啥意思？

李月芬面色一變，要質問。四爺先一步開口問了一句：“當年我沒法回家住，只能在外面買院子的時候。娘你怎么不當家做主一回，叫我回去住呢？”

李月芬啞然：“這不是怕你嫂子……”鬧騰嗎？

“那你怎么知道我媳婦不鬧騰呢？”四爺又問。

“你媳婦不是你嫂子那樣的人，她懂道理，也要臉，不會跟你鬧的。”李月芬拍胸脯，“你能干，娘知道。你能拿捏的住你媳婦。跟你哥那孬種可不一樣。”

原來邏輯是這樣的！

這跟鞭打快馬是一個道理。

越是跑的快，越是鞭子催。

有些父母對兒女也是一樣，越是孝順，越是要求更孝順。

四爺說：“既然在家，你還顧忌嫂子的感受，那你到我家，咋不顧忌妞妞的感受呢？”筆趣庫

那不是她……她孝順，聽話嗎？

李月芬剛想這么說，隨即有點明白兒子的意思了，有些訕訕的：“這不是也沒辦法嘛。你侄子碰那么個媽，也是可憐。我要是不多疼幾分……”

四爺覺得跟一心只想著孫子的老太太說不成了，直道：“今兒我送你回家。錢和糧食還是會按月給你們。至于別的，沒有！在你看來，你孫子要緊。在我看來，我閨女要緊。誰家的孩子誰疼。您是有十個胖孫子，在我眼里，也頂不我閨女一個腳趾頭。我有那能力，我愿意叫我閨女吃一塊肉扔一塊肉，只要她高興。不管是誰，也別覺得我啥都有，干這干那是應當應分的。沒有的事！你回去也問問我哥，朝我張嘴的時候想沒想過，他為我干過啥。接濟他是情分，不接濟他，那是我的本分。供養爹媽是應該的，養侄子，那不是我的事。娘你要補貼，那是你的事。我不過問，但你也別苛求。還有啊，以后要是為了你大孫子的事，不要來了。妞妞不計較這些事，但我不能看著我媳婦我閨女吃虧啊?！?

把李月芬說的一愣一愣的，“老四……你變了！”

她的眼淚嘩嘩的，坐在地哭嚎：“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王八犢子！”

好好的兒子，以前一心只想著爹娘，為了爹娘過的好點，在人家家里當長工受盡了委屈都不見怨。補貼他哥哥，給多少都不語。

如今呢？是從他手里給他侄兒要點吃的要點穿的，死活不答應。

原來只以為家里那個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如今老四，以前多孝順的兒子，如今也變了。

四爺見她哭嚎，起身皺眉道：“那要不這么著，我不工作了。還回去種地去。一年地里的收成，你跟我爹，想拿多少拿多少……”

李月芬蹭一下起來了：“那不行！你是不是傻了！地里能有多少收成，你是全給我跟你爹，那才多少？頂不如今你兩月給我的量?！彼亮艘话蜒蹨I，“是不是你媳婦娘家不叫你補貼我們的？也是！林家那婆媳倆可都不是省油的燈。那……那……那這次算了！不過，以后錢可以少給我們一點，布料我也不要。把這些都換成好米好面……要給你大侄子吃的。”

四爺一下子笑了：“我其實覺得回去種地也挺好的。你們能看見我，家里的活我也能幫著干……”

“再別說這些話?！崩钤路乙庾叩募軇?，“我以后保證沒事不來……可別說回去的話。見不見面的有什么關系，要是沒地方掙錢去，守著爹媽能咋的？一塊餓死？！”說到最后，已經有些疾厲色。

“哦！”明白了，“娘，你這還是喜歡能掙錢會掙錢的兒子！”

這不是廢話嗎？

“你爹是窩囊廢，你哥也是沒出息?！崩钤路医o四爺撣了撣肩膀不存在的灰，“幸虧娘還有你……這才像是我兒子……”

不管李月芬走的高興不高興的，四爺還是親自將人送到了車。但走的時候，啥東西都沒給。

林老太太跟林雨桐嘀咕：“這人啊，越是老了，越是得往明白的活。你婆婆啊，是越活越糊涂了。也是！盼孫子盼了那么多年的人了，魔怔了?？蛇@再如何，也不該這么理所當然?！?

可這樣的人也不少見。

林雨桐見的多了去了。父母越是寶貝越是寵愛的孩子，長大了未必有多孝順。反倒是父母不怎么得父母寵愛關注的孩子，成了給老人養老的人。

桂蘭嘀咕張寶柱：“你看看人家金工，人家把他媽送走了。是不能慣當老人的那些毛病！咱們家啊……日子真那么緊？還不是偷著補貼給你弟弟家了?！?

張寶柱的娘卻不是這么看的，也跟張寶柱說呢：“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他家那丫頭有啥可寶貝的？那邊那個雖是侄子，可那是金家的根。你說這當兒子的都不能體諒當娘的，還指望媳婦……”她不屑的道，“孝順孝順，孝先得順。他都不順著他娘，那他媳婦更不會拿他娘當一回事了……”

說的張寶柱都想把這婆媳倆趕緊拆開了。

說是天敵一點也不為過，天天擱家里嗆嗆。

結果四爺發了一通脾氣，完了那邊李月芬先服軟了，決口不提要啥要啥的話，倒是把春撿的干蘑菇寄了兩斤過來，還叫人幫著寫信，信說了惦記丹陽云云。

林雨桐又給寄了一桶子麥乳精過去，算是禮尚往來。

對這樣的人，你得告訴她，底線在哪。

誰家沒點這樣的家務事啊，這事被人念叨了幾天，被新的話題所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