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露出幾分嘲諷的笑:“在下跟三皇子殿下一樣,腳踏實地了踏實了。并沒有大礙!”
林平康打量了吳林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吳林身邊的林諒,打了個哈哈,“去驛館,找他們要馬。”
而這么巧,驛站里備著足夠的馬匹。只說是個馬販子恰巧從這里過,有馬呢。然后林平康掏銀子把馬匹都買下來了。甚至連夜都沒過,半夜里踏著泥濘的路面路了。
林玉梧騎馬還不行,他跟林諒一匹馬。
這會子低聲跟林諒道:“果然是人心難測。這從跟著南下的名單下來到出發,也不過一日的時間。這沿路已經為林平康安排的這么妥當了。”
林諒沒語,卻擔憂的朝運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怕主子這一路有不少人準備了大禮等著主子呢。
夜里行船兇險,船的人誰敢睡踏實。
四爺和林雨桐一直在船艙下棋,戚還和江蘺帶著人,分別站在船頭和船尾的甲板,甲板并沒有火把,船艙里可以點油燈,但是窗戶必須得掛簾子遮擋起來。
陳云鶴嫌棄船艙里悶,走出來站在甲板。
除了風聲和船劃開水的聲響,整條船,一點聲音都沒有。
像是一條鬼船,隨風飄搖著。
風一吹,他整個人的寒毛都倒豎起來了。緊跟著,好似隱約的聽見幾聲夜梟凄厲的叫聲,他身的寒意更濃了。
四爺將黑子輕輕的放下:“來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林雨桐將棋子往盒子里一扔,“出去瞧瞧……”
兩人將船艙的門打開,咯吱一聲,嚇了陳云鶴一跳。
他捂住跳的飛快的胸口,低聲叫了一聲殿下:“您怎么出來了。”
林雨桐沒說話,只朝船后指了指:“你看……”
一艘與這艘船一般無二的船只,燈火通明。船艙還時不時的有人影晃動。
“這……”陳云鶴道:“這是殿下叫人準備好的那條備用的船。”細看人影晃動是有規律的,不知道是不是皮影一類的東西。
林雨桐只嗯了一聲,還沒有說話呢,聽到夜梟聲驟然又起,緊跟著,數不清的帶著火星子的箭頭,朝著那艘船而去。然后火勢驟起,風助火威,熊熊而起。
陳云鶴失聲道:“他們怎敢?”
那船明明還掛著顯示太孫身份的龍旗,這樣的船也敢襲擊?
“這是謀反!”他深吸一口氣,終于覺察出哪里不對了。三皇子暈船暈的,被人抬下船?這才走了半天的水路而已,真暈到那個份了?
他那根本是躲了!
陳云鶴急了:“殿下,咱們這艘船,能瞞過今晚,只怕是瞞不過明晚。對方都做到這份了,只怕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林雨桐沒理他,只看向江蘺,“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了?
陳云鶴不敢再追問,只一步不離的緊緊跟著林雨桐。
船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前面不遠處的江心央,似乎有火把閃了幾下。
然后他見東宮的侍衛統領江蘺走了過來,對太孫道:“殿下,可以了。”
整條船的人幾乎是在靜默的狀態之下集在甲板,然后一條條繩索垂下,十人一組,順著繩索攀巖而下。
林雨桐指了指陳云鶴,對江蘺道:“你負責把他弄下去。”
還沒等江蘺反應過來,林雨桐拉著四爺走到船邊,然后一手抓緊四爺的腰帶,一手拽著繩索,滑了下去。
嚇的四爺的幾個侍衛差點喊出來。
大船四周,是數十條的小船。每條小船能坐十人。林雨桐和四爺下來的時候,戚還和明凡在下面接著,船身幾乎都沒有晃動,好似只一息的時間,大船空了下來。
然后毫無聲息的,小船朝著河西岸靠了過去。
陳云鶴心里琢磨,陸路到底是沒有水路快。只差了這半晚,只怕也把處心積慮的三皇子給甩在后面去了吧。
這邊前腳剛踏岸,身后火光沖天。
之前的那一艘大船,好似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
陳云鶴心跳的飛快:剛才走的時候,還給船潑了桐油吧。
這船是太孫自己叫人放火燒的?!
他連思考為什么的時間都沒有,見岸邊的林子里竄出幾十個人來。打頭的那個……好像是太孫身邊的大太監。
添福一身黑衣的跑過來:“殿下,還好嗎?”
林雨桐點頭,又問:“都準備好了嗎?”
添福喘了兩口氣:“都準備好了。馬在林子里。”
林雨桐一聲口哨,飛舟踢踢踏踏的出來,身后跟著馬群。
這回林雨桐沒帶四爺一起騎馬,陰家的侍衛前三后五的將四爺護在間,也確實不用怎么操心。
一人一匹馬,朝南飛奔而去。
沿路的林子,野鳥驚飛。ъiqiku.
吁!
官道從南朝北飛馳的一隊人馬,領頭的勒住了韁繩。
緊跟著,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怎么了?老大!”后面跟著的一人問道。
這老大噓了一聲:“聽!”只一個字,也可聽得出來說話人的聲音竟然意外的悅耳。
隊伍不知道誰說了一聲:“前面有人,人數還不少。”
沒錯!
這老大道:“下馬,林子里去。再走,得碰一個面對面了。”
一聲令下,百十余人,連人帶馬,迅速消失在密林當。
夏夜里的蚊蟲有些煩人,這老大低聲咒罵了一聲,邊馬有人送香包來:“老大,帶著吧。”
“帶個屁!”老大清脆的聲音罵人似乎也帶著一種嗔意,“肯定是有人搶在咱們前面了。娘的!這么一筆買賣,也不怕一個人吃撐死了他!”
邊這小心奉承的道:“道的規矩,見者有份。咱們這些兄弟,橫豎不能白出來這一回。”
這老大拽了個草葉子含嘴里:“是不知道對方這點子硬不硬……”
“咱們兄弟怕過誰?”有人說,“寨子里都窮的不開鍋了。這樁買賣再做不下來,老老少少的,都得餓死了。秋糧如今還沒下來,咱都快斷頓了。不是霍出幾條性命嗎?咋死不是死!總好過活活的餓死!”
這老大咬緊嘴唇:“他娘的!那干了!不管是誰,給老娘攔住他!”
越走兩邊的林子越靜了,江蘺和林雨桐同時勒住韁繩,前面的情形好像不多勁啊。
太過安靜了。
“殿下……”江蘺低聲道:“還往前走嗎?情況不對啊。”
林雨桐笑:“花錢買我腦袋的人多了去了。河里走不成,陸地有人堵。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咱們除了一往無前,沒路可走了!”
陳云鶴默默的聽著,手都有些發抖了。心里怨念了一百遍,這次下江南干嘛非得點自己的名,叫自己跟來干啥來了。沒錯,前有埋伏,這些人說不準是要對自家之前坐的那艘船動手的人。那船也是自己燒了,要是再遲半個時辰,該輪到別人燒了。
另外,這后面,應該還有燒了之前那艘替身船的人呢。知道當了,肯定是要朝南邊追的。
路只有一條,前后夾擊。
咋辦?!
難怪太孫說要對江南下死手呢。這些人也確實是該殺!
對太孫也敢這么雇兇劫殺!
真是死有余辜。
心里又驚又怕,正無所適從呢,覺得坐下的馬匹又動了,朝前而行了。他脫口想說,要不咱躲一躲吧,可還沒等他說出來呢,前面陸續亮起一串的火把。
火把照著,百十來號子人大刀長矛的出現在路。
兩隊人馬間隔著五六十步,默契的都停下來。
江蘺低聲道:“像是綠林豪客。”
土匪土匪,還來個綠林豪客?
林雨桐發現江蘺說話,不管對誰,都挺客氣的。
她這還沒問對方呢,人家那邊開口了,“朋友……哪條道的?”
這邊都一愣,咋成了哪條道的!
這是哪里來的二愣子土匪,這能耐,還出來干活呢?擎等著餓死吧。
戚還催馬要朝林雨桐身邊去,他是正經的行伍出身,又是戚家軍的少將軍。從來都是土匪見了他們躲的,一旦碰了二話不說剿滅了是。
結果這邊才要動,胳膊被拽住了。是陰家的侍衛。
他不解的看陰家的這位美貌公子,微弱的光線下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聽他冷冷的道:“別動!小心壞了事!”
怎么壞了事了?
剛想反駁,結果聽見太孫的聲音,帶著幾分痞氣:“呦!哪里來的小娘們?這大半夜的,是專門為了在此等哥哥嗎?哎呦!真是該死的!哥哥來晚了,等急了吧!”
戚還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這是太孫嗎?
街的地痞流氓這德行吧。
明凡和暗處的風影是知道林雨桐的身份的,兩人都看向添福:在北康,你們都是怎么教導郡主的?
添福默默的垂下頭,反正這位殿下,屢屢刷新他對她的認識。
但他多少還是有點羞恥心的,也覺得這樣的太孫,好像他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這么想著,心里又忍不住委屈:這有些人,她是不用教,能自學成才,甚至無師自通。
所以,真不是誰把她給教壞的。
江蘺摸了摸鼻子,他離太孫最近。此刻的太孫哪里是什么太孫。吊兒郎當的掛在馬,一邊肩膀高,一邊肩膀低,身子前傾,頭微微歪著,好似要看清對方一般。臉那表情吧,眉毛揚著,眼睛瞇著,嘴角斜勾著,帶著幾分壞壞的笑。
那邊這位老大也不是善茬,緊跟著呸了一聲:“哪里來的小崽子?斷奶了沒有敢跑出來占老娘的便宜!毛長齊了沒……”
“長齊沒長齊的……”林雨桐跟著滿嘴的葷話,“你看看不知道了。”
我靠!
四爺的嘴角抽的厲害:行啊!林雨桐!你厲害啊!
這老大饒是混在男人堆里,可也被這話臊的不輕。
別說林雨桐身后這些有一個算一個,被太孫給刺激的險些從馬掉下來,是對方那邊,也傳來噗嗤噗嗤的笑聲。
林雨桐這邊,有身份的自然是不敢笑的。也覺得實在沒法笑。你說堂堂太孫,滿嘴說的都是些什么。可后面跟著的那些兵將,卻嘻嘻哈哈起來。
本身他們是粗漢子,男人在一塊,什么葷話不說。
這會子跟著起哄,哪里有個兵樣子,土匪還土匪。
那邊都氣炸了:“小兔崽子,你有種!今兒老娘非把你那二兩肉留下不可。”說著,催馬沖了過來。
江蘺要錢,林雨桐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別動。我自有打算。”這才又嘻嘻哈哈的迎過去。
這女人年紀也不大,拳腳功夫也確實還行。但跟林雨桐是沒法的,激怒之下,三個回合還沒走下來,被林雨桐踢下馬。卻又在人家落地之前,拽著人家的腰帶把人家給提來放在馬前抱住,單手反剪著人家姑娘的手,騰出另一只手來挑起對方的下巴,嘴里還嘖嘖有聲:“……還別說,真是個美人。小爺喜歡辣的……夠味!”然后扭臉問,“帶回去做個壓寨夫人怎么樣?”
四爺涼涼的喊:“您都有十八房小妾了,還往回帶呢。”
戚還實在憋不住了,悶悶的笑出聲來。
這一笑可不得了,誰還忍得住!
陳云鶴也不由的放松下來,跟著起哄:“姑娘,跟我們當家的回去吧。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說不定將來還是位娘娘呢。土匪姑娘,你祖一定是燒了高香了!
林雨桐的嘴角隱晦的抽了一下,然后也有些忍俊不禁。
那邊已經呼喝著叫放開他們老大,眼看沖過來了。
林雨桐跟人家姑娘好聲好氣的道:“姐姐,是我失禮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看你這樣,大概也是走了背字了。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呢,小弟這一趟,也是無功而返呢。”
這姑娘不再掙扎了。
她也覺出來了,這小子對自己沒惡意。在場面混的女人,這種調笑都是小意思。她默默的將手里的毒針收了,那邊抓著她手腕的手也松了。
她笑:“行啊!小爺們。做事挺講究啊。”
林雨桐放她下馬,也跟著下馬:“那是!規矩總是要講的。”
這女匪站穩了,朝她的人馬擺擺手,那邊靜下來之后才問林雨桐:“我們沒見人,你們沒得手……是不是老狗還另外找了人?”
老狗?
這是個人名還是什么?
林雨桐不動神色:“是老狗找的你們?”
這女匪也看她:“難道你們不是老狗找來的?那怪了!這到底是什么人啊,動用了這么大的陣仗也要置對方與死地。這王八蛋可別叫咱們招惹官府!”
哦!看來,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要劫殺的是什么人。
她的眼睛瞇了瞇,正要說話,聽見四爺咳嗽了兩聲,扭臉看他,見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這意思是:改變計劃!.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