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不節的,誰擺那東西。
馬小婷說:“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得找找……”
連先人的牌位都不隨便扔,金滿城扭身走。
老五追出去:“大哥……新房不是要粉刷嗎?你趕緊買材料,我抓緊過去把活給干了……”
他學過泥瓦匠的活,也常出去給人蓋房子賺點散碎的零錢。
侄兒結婚了,啥也沒幫,心里到底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要錢我沒有,但我不惜我這一身力氣。有話我給你干了,算是我這當叔叔的一點心。
這回馬小婷沒攔著,扭身又回去了。
只要不叫自家出錢,怎么都好說。
至于說李仙兒叫縫制被子的事,只當過耳的風。
她不光不給做,出門還找大家去評理,“……大家說這有沒有道理?誰家是這么辦事的?”
把李仙兒和金滿城糟踐了個夠夠的,才說:“其他幾家好欺負,好說話,我可不好欺負,也不怕人家說我難說話。不能開這個例?!?
這回沒人說馬小婷不對,背后講究李仙兒的人倒是多起來了。
還有好事者問英子和姚思云,這兩人難道跟李仙兒是對付的?
吃虧也不是白吃的。
英子露出迷之苦笑:“……真的假的……反正那么一碼事……你們都是知道我家那位的性子的,只要對他的親的故的,別說搭進去點錢了,是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是愿意的……”
姚思云越發趨于正常人了,給人眼藥如今也是信手拈來,人家一問,她一臉納悶:“咱們這里娶媳婦不是講究叫叔叔伯伯家縫被子嗎?二姐說要做被子,她還順帶了桐的,我懶的做,叫我二姐幫著做了。還專門買了五十斤的皮棉送過去……說要做做最好的,十斤的大厚被子,七八斤重的褥子。畢竟是家里小輩第一個結婚的嘛,該重視……這怎么聽著不是這么個意思?”徹底裝起了糊涂。
這人說:“怕是老三想補貼他大哥他侄兒,糊弄你呢?!?
畢竟不是本地人嘛,不了結情況也是有的。
姚思云非常氣憤:“這人,想補貼明著補貼,我還能為這個跟他吵?”
這話很快被解讀成了:老二和老三背著媳婦沒少補貼金老大。
又有人說:連老二老三背著都補貼了不少,老四還不定補貼了多少呢。
是過了個年的工夫,金老大靠著兄弟們補貼過日子的事人盡皆知了。
別說金家的親戚了,是十里八村的,都把這事當談資念叨。
這個說金滿城有心眼,占了那么大的便宜還整天的裝窮。那個說,金滿城心也賊,自己的借的錢故意不還,一副還不起的樣子,是為了叫兄弟們看見他可憐替他還債的。
人人都會腦補,越是腦補越是不堪。
這話暫時是傳不到金滿城兩口子耳朵里的,而且所帶來的危害現在暫時也看不出來。不過那話是怎么說的,往往占了小便宜要吃大虧。現在兩口子看著老五幫家里干活,還真想不到之后有那么大的一個虧等著他們呢。
婚禮訂在正月初八。
初六,清寧和清遠一人一個行李箱,機場,準備回老家代表父母出席婚禮。
下了車,徐強和清平來接的。
清平在路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跟清平和清遠都說了。
本來像是為了院子寫憑條的事,外人是不能知道的。但是清收那小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燈。聽見院子沒他的份,第二天逛到縣城,給他二叔三叔哭可憐:“……我大哥……結了婚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那家里都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然后該知道的人,不該知道的人,反正是都知道了這事。
不孝不悌啊!
清豐的名聲能有多好?
一出一出的戲,叫英子把當時老二罵她的話給原模原樣的還回去了:“你金家的先人虧了人了!羞先人哩!”
然后老二悲哀的發現,想羞先人也沒機會。
老大給兒子結婚,頭一天竟然沒叫孩子去先人的陵地里把先人迎回來!
按照正常的流程,是結婚的頭一天,男方家的三代,即新郎、新郎他爸,新郎他爺爺,三代人得女方家去。如果他爸不在了,找叔叔伯伯,嫡親的沒有,同宗族的也行。爺爺輩的也是以此類推。畢竟,整個宗族里剩下一根獨苗苗的,這種不多,也不是結親的好對象,一般都是家里也不怎么樣的人才肯把閨女嫁過去,自然也沒那么些絮叨的禮儀。但是正兒八經的程序該是如此的,男方得去三代,去女方的家先人的陵前,正兒八經的帶著祭品鞭炮,跪下磕頭告訴人家女方的先人,兩家愿意締結秦晉之好,這個程序叫司先仙。從女方回來之后,再拿著祭品,去自家先人的陵地,燒新衣,放鞭炮。這叫迎先仙。是請家里的長輩們的神靈跟著回家吧,家里有喜事了,請回來受新人的參拜吧。
是這么一套的程序。
特殊時期的那十年里沒這些講究了,近些年又開始回歸了。
大家基本都是這么辦的。
清豐這個婚事呢,有點特殊,是女方家實在是太遠,這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
人家家里要是遇到這種女方家很遠的情況,是在十字路口畫個圈圈,然后對著女方家所在的方向,磕頭祭奠,除了沒能親自去陵地,其他的程序一個都不會省。
到了金滿城和李仙兒這里呢,為了省了那些買祭品和給先人買衣裳的錢,以女方家遠不司女方的先人為理由也罷了,自家的先人在邊你家院子不遠處躺著呢,你都敢不去迎。
老二說他哥:“得把爺奶爹媽給請回來?!?
李仙兒接話:“請啥請?離的這么近,要回來回來吧。還要人去請!活著的時候不叫人省心,死了還不叫人省心……”
老二扭身走了。
侄兒結婚的大喜日子,為這個鬧起來把婚禮攪和了。再心里不得勁,可那話是咋說的,死人沒有活人要緊?;钊硕碱櫜贿^來,顧啥死人呢。
英子說老二:“要你操那些閑心?!?
去先人的陵地燒祭品,衣服這些,有些人家講究,燒真衣服,大部分是紙糊的,你說用紙隨便折一個拿去燒了能費多少事。李仙兒不是舍不得這個,是跟金大嬸置氣呢。
一副你能!你強!你了不起!但我兒子結婚我是不請你,你能把我怎么著?我還能把你氣的死的不能再死。的架勢。
所以,這事誰說,李仙兒都不會聽勸的。
對婆婆的恨啊,到現在都沒消。
金滿城只當沒聽見這事,喊清輝呢:“找的那個攝像的找好了沒?明兒準點來……得從八點開始攝像……”
李仙兒懟了老二,轉身問英子:“叫花花在縣城去你那邊住一晚……在那邊發嫁,算是有那么一回事……”娘家遠嗎?去哪迎新娘子?得找個地方吧。這又能用的到別人了。
老三在邊本生氣,不用英子說直接道:“去啥縣城呢?不管誰家的屋子是那么隨便叫閨女出嫁的?”再說了,從金家門里出,再從金家門里入,先人得羞死!
別說他不樂意,別人也不會愿意。
老三又偷偷打電話,原本安排的迎新娘的車給換了不打眼的舊車。想要好車裝門面,對不起!沒有!
我爸我媽我爺我奶你都不認了,我們這些人在你眼里算個錘子!
李仙兒沒招了,找了自家的妹子家,叫花花在那邊借宿一晚,然后從那邊發嫁。
而且每個新娘子都是要帶女伴的吧。一般是十個八個的,但花花娘家不可能來這么多大姑娘。只能是男方幫著找。
像是清平清寧燕兒敏兒芳芳,再加李仙兒娘家的堂妹侄女的,反正是湊夠了八個人。
一大早的,帶著花花去盤頭化妝的地方叫人家給收拾,晌午十一點又坐接新娘子的車給回來。
新郎得在車前給新娘子三鞠躬,或是幾鞠躬,然后男方再給女方紅包。直到給的女方滿意為止。
一般都是兩三百,三五百的,下轎了。
花花這邊拆一個紅封,十塊!再拆一個,五塊!
瞬間,臉拉下來了。死倔在車不下去。
清豐尷尬的很,到車邊哄她:“你下來……你下來我給你補……”
“你還藏錢了?”花花的臉色更難看,當時叫清豐拿出來。
清豐尷尬的要死:“我沒……是說過了從爸媽要……”
我都下轎了成你們家的人了,還要的出來嗎?
清寧才不管了,憋在車都快悶死了。三叔也是,換的這是啥破車?車不好,路況不好,后座直接塞了五個人,擠的人快受不了了,她跟清豐說:“趕緊拿錢的,給花花了,進的還是自家的家門。拿六百,圖個吉利。”
這么大的聲,誰聽不見。本來辦喜事嘛,親戚朋友鄉里鄉親,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這么一吆喝,都朝這邊看。車窗開著,看見花花手里的十塊五塊一塊的零錢。
大家都喊李仙兒:“新媳婦進門頭一天,可不敢這么摳唆……”李仙兒吭吭哧哧的,“不是摳唆,是圖個熱鬧……”
不情不愿的拿出六百塊來,花花這才緩和了臉色下了車。
然后跨火盆,進了家里入席。
清寧和清平跟著花花坐新娘這一席。啥好菜都緊著這一桌。新娘子屁股下面鋪著厚厚的褥子,反正是被伺候的跟娘娘似的。
清平跟清寧嘆氣:“當一天娘娘之后,得做半輩子丫頭,半輩子保姆?!?
有婆婆在,得跟丫頭似的伺候。有了孩子,是半輩子的保姆。
女人這一輩子啊。
清寧沒那么多傷春悲秋,只能算是湊活的席面,她吃的還挺香。一是顛簸累了,二是好些年沒吃家鄉的這種席面了。
抽空還得看一眼清遠,他已經是大小伙的樣子了,跟著清輝哥幾個帶著清豐給客人敬酒呢。這個時候得弟兄多,擋酒的人多。
滿院子的賓客正熱鬧,清寧也覺得有意思,左瞧瞧右瞧瞧,一扭臉,見自己正對著的那個新房的窗戶,整個窗戶的玻璃,不明原因的往下掉,她哎呦了一聲,然后緊跟著的是哐當以及噼里啪啦的聲音。
清寧整個都愣住了。
這個事故是在她眼前發生的,沒有人碰窗戶,今兒天好,萬里無云,一點微風都沒有。
窗戶那是哪種三扇子的老式窗戶,每扇子窗戶都分三格。玻璃一共九塊。
倒是怎么叫這彼此分開的九塊玻璃,幾乎同時掉落的?
在她看來,這幾乎是跟靈異事件差不多。
一院子的人都驚動了。有的跑過來看,有的趕緊問,到底發生了什么。
事實,真的什么都沒發生。
但是什么都發生了。
九塊玻璃同時砸下去,幸好是都在吃飯,新房里沒人。不幸的是,新買的彩電放在窗戶下面,然后被砸壞了。
這個問:“誰碰窗戶了?”
新娘子這一桌做在外面,靠著外面的墻下,坐這一桌子陪新娘的姑娘。誰都沒起來碰過窗戶,來往的人走另一邊,因為這一面坐著人幾乎是貼著墻了。那玻璃萬一朝外掉下來,估計這一桌坐的,不死都得傷了。
幸好,是朝里掉的。
這是不幸的萬幸萬萬幸。
可既然誰都沒碰,又沒風,不存在任何外力。窗戶是早前金滿城自己裝去的,不存在偷工減料不牢靠的現象。
那這是怎么掉的?為什么會出現不符合常理的事?
金大嬸的小妹子,跟金滿城年歲一樣大的那個小姨,撇著嘴說了:“……給孩子結婚這么大的事,家里都不放你爸你媽的照片。也不說把人給迎回來?這能是咋了?肯定是我那老姐姐,孩子的奶奶見孫子結婚了高興,回來了。這不,給你們打招呼呢嗎?”
這哪里是打招呼?
這分明是動怒了。
大家都這種說法還是較信服的。
那些村里過來幫忙的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仙兒也是的,這么大的事都敢馬虎?!蹦莻€說,“啥事馬虎?這事能馬虎?是故意不想請的?!庇忠粋€嘟囔,“那是活該!做事差了大勁了?!?
李仙兒能心疼死,一臺彩電三四千塊呢。還沒舍得開呢,然后現在哐當一下給砸了。
她是信自家婆婆回來了這個理由的。
真的!自家婆婆多不待見自己,她心里清楚。
心里一萬遍的罵,但還不得不忍下來,然后叫人準備吃的喝的鞭炮祭奠的貢品等等,叫清豐清輝小一輩的這哥幾個去陵地里一趟。
清寧脊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圍著窗戶轉悠,把力學材料學等等的一系列東西都用了,可是還是看不出來門道。
這種現象真有些反科學啊。
哪怕真是自己不知道的某種自然現象導致的,可這發生的時機是不是也太巧了。
她低聲問清平:“是奶回來了嗎?”
清平:“……”我也想知道??!.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