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心底泛著酸酸的疼,她的夢好長好長。
從年少時的西北,到后來的江南,再到長安城內的種種。
她瞧見那個咬了糖塊后,掉了只牙的小女娘在發脾氣。
她瞧見和蕭璟長得極為相像的少年,把她抱在懷里哄。
她聽見他胸腔悶悶地笑,她覺得那哥哥的眼睛好生漂亮,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
她跟著他學騎馬,她珍愛極了他隨手贈她的馬鞭。
她聽見他說——女娘又怎么了,誰說只有建功立業的男人才該學騎馬,你若是好生學了,日后嫁了人,也能想走就走,到時候馬術精湛,跑得比來日夫君還快,他哪里追得上。
小女娘捂著嘴笑,心里卻記了下來。
即便后來的年歲里,她忘記了他,忘記了那些從前,可他告訴她的許多話,潛意識里依然影響著后來的她。
為什么揚州長安城,他一句她不該是任人打罵的物件,讓她那樣難過又那樣刻骨銘心。
因為很遙遠的從前,在那她自己都忘記的歲月里。
有個小少年,教過她極為相似的道理。
那時天地遼闊,曠野無窮。
她不喜歡長輩請的夫子,她只喜歡教她騎馬的哥哥。
喜歡聽他說話,喜歡看他的眼睛,喜歡逗他笑,喜歡看他無措。
小女娘不懂情愛,初時她只是想念自己遠在江南的父母兄長,在他身上寄托了對自己哥哥的想象。
有一天,她感慨地嘆,說如果他是她親哥哥就好了。
那小少年第一次對她冷了臉,后來好久不肯見她。
再之后,就是棋鷹說的,那個漫天血色的日子。
她看到年歲那樣小的她,翻過一堆又一堆尸體。
她怕極了,她手抖得厲害,她怕鮮血也怕死尸。
可她想起曾經因為險些跌下馬嚎啕大哭的時候,
那給她遞手帕的小少年嘆了口氣說——我們喬喬哪里都好,只是膽子小,若是能少哭幾次,再勇敢些就好了。
她想著他的話,想著那總是對她笑的少年郎,竟忍著眼淚,忍著畏懼,踏過了一具又一具死尸。
可待到終于見到她要找的人。
那小女娘卻再壓不住淚。
她一直不是個勇敢的小姑娘,她也很害怕。
她本能地抱著他,她哭得驚天動地,她好怕他死……
后來他終于醒來,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她哭得要昏過去,也終于被他帶出了戰場。
云喬累極了,大病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