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巷子里,蕭璟的聲音格外冷寒。
云喬跌在石板路上,膝蓋又被磕破。
皮肉綻開滲血,她攥著手,昂首沖他點頭,應了下來。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留下他和我女兒的性命,我什么都能答應你……”
云喬話語落在蕭璟耳畔,蕭璟臉色愈發的難看。
他握緊拳上前去拽起沈硯,拔了護衛的劍,一劍削去了沈硯衣袍的半截。
冷聲道:“把和離書寫了,從此之后,她和你沈家再無半點干系!”
那半截衣袍飄落在地,月光灑在上頭。
沈硯愣愣的瞧了眼,又下意識望向云喬。
猶疑片刻,問蕭璟道:“大人,此處并無紙筆,可否容小的,回府寫了再行送去呈給您過目
蕭璟眼下可等不得一絲半刻。
他冷冷嗤笑了聲,寒聲道:“既無紙筆,拿血水寫在衣袍上就是
沈硯聽罷,哪里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蕭璟是鐵了心,要在今日,讓云喬同沈硯和沈家的所有一刀兩斷,半點也等不得。
巷子里明月寂寥,云喬身形孱弱跌在磚石地上,一身的狼狽難堪。
沈硯,更是滿身血色和被蕭璟踹出的足印,沒得絲毫尊嚴。
唯有蕭璟,一身清雅衣裳,立在清輝明月里,縱使盛怒之后,仍是滿身威嚴從容。
他和這揚州城的種種,和云喬沈硯,或許,本就是天地鴻溝一般的人。
云喬望著他,目光比月色寂寥。
片刻后,轉而將視線落在沈硯身上,啟唇道:“寫了吧,來免得來日,再生波折
沈硯聞沒說話,只是低了低頭,伸出手指來咬破指腹,在那衣袍上寫著和離書。
沒過多久,和離書寫成。
沈硯停了動作。
云喬掙扎起身,緩步走了過去,從沈硯手中,接過那封和離書。
同樣咬破了手指,在上頭寫了自己名姓。
做完這一切,才抬手將那寫著和離書的衣袍,遞到蕭璟眼前。
“你滿意了嗎?”她低聲問他,話語平靜。
可這樣的辭,聽在蕭璟耳中,卻著實刺耳。
蕭璟冷笑不已,接過和離書扔到一旁護衛手中,寒聲交代道:“明日一早,送去戶籍處走了解除婚書的流程
他話落,攔腰抱起云喬,就上了馬車。
馬車揚長而去,遙遙駛遠,巷子里,只剩下沈硯一個人。
……
那駕馬車駛向沈家旁的蕭璟宅院。
停在了大門前頭。
不遠處的沈家大門口,那沈夫人,正和身邊的嬤嬤,站在門口處,著急的張望。
云喬和沈硯自一道離開沈府后,至今未歸。
那云喬的婢女嬤嬤雖擔憂云喬卻也更要顧著云喬女兒,自是不能出來尋人,便只是守在院里,盼著云喬平安。
可沈夫人,卻是一心惦記著沈硯送了云喬,能不能求得那欽差大人,高抬貴手,放過她們沈家。
故而云喬走后不過半個時辰,她便帶著親信嬤嬤來了門口候著。
蕭璟對于沈家的吩咐,是不能放走一個,卻沒提過,不許他們在府內門口如何。
故而沈夫人這行徑,倒也無人阻攔,至多就是幾個冷眼。
而今已是夏末初秋,夜里難免寒涼。
那沈夫人跟嬤嬤站在寒夜冷風里,等到如今,也沒瞧見云喬和沈硯歸來,早是焦灼不已。
遠遠瞧見一駕車馬,晃了眼,還以為,是沈硯同云喬歸家。
扶著嬤嬤慌忙就疾步闖出府門,迎了上去。
門口的蕭璟護衛早認出那是主子車駕,知曉這沈夫人就是闖過去,也絕然近不了主子馬車,并未貿然動手阻攔,看好戲般瞧著沈夫人往前沖。
馬車剛一停下,沈夫人就急急沖了過去,張口喊著:“我的兒啊,那賤婦可有幫你做成了事,辦私鹽案的欽差如何說的?”
沈夫人這話一出,馬車外的蕭璟護衛,登時抽劍將人震遠。
“哪來的沒眼色的老婆子,敢在我家主子車駕前頭大吵大鬧!”
護衛冷聲呵斥,眉眼瞧著沈夫人都是鄙夷。
那沈夫人被劍氣震得跌跪在沈府大門前頭,一雙年老多病的膝蓋更是砸得生疼,比之她數次逼云喬下跪時,也不遑多讓。
“哎呦!這是哪里來的霸王,在我家門口這樣欺負我!”沈夫人哭嚎喊道,邊嚎邊要起來去同人撕打。
她做慣了官太太,早習慣了耀武揚威,骨子里那早年村頭養出來的鄉野粗婦的惡氣,卻又半點不少,這些年來在揚州城說一不二,早養成了狂妄性子,眼下竟忘了滿門性命尚且難保,嚷著嗓子就鬧了起來。
蕭璟身邊的護衛,自來是身經百戰尸山血海里歷練出來的。
一個老婦人,自然不可能被他們放在眼里。
那沈夫人鬧著沖過去,護衛不過稍一動作,便又將人遠遠甩砸在了地上。
沈夫人磕著老腰,倒在地上一個勁兒叫喊。
恰在此時,蕭璟抱著云喬,撩開車簾子,下了馬車。
那沈夫人揉著老腰正一個勁的叫喊嚎哭,冷不丁瞧見云喬被人抱個陌生男人抱著,從那馬車上下來。
云喬身上衣衫不整,腿上的痕跡臟污,唇上那早被蕭璟咬的不成樣子的皮肉,眉眼間盈盈滿目的春情更是刺眼。
沈夫人是個老婦人,兒女都養的那般大,自是一眼就瞧得出云喬這是剛讓男人從她身上下來。
她先是往后頭張望,尋找自己兒子,見只云喬和蕭璟兩人,并無沈硯的蹤跡,心下又慌又急,什么都顧不得了。
坡腳拖著疼的要命的后腰,怒聲指著云喬罵:
“你個賤婦!
我兒子呢!你倆一道出的府門,怎么你回來了,他卻沒了蹤跡!是不是你和這奸夫勾搭在一塊兒,合伙害了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