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冰冷、壓抑、血淚在此刻轟然決堤!
“我看著爹娘的尸體被官府的人拖走……我跪在村口……對著那石牌坊……我能怎么辦?!我才六歲,我護不了他們,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屈辱的石碑立在那里,刻著那惡毒的字眼!”
“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他們背負著怎樣不公的滔天罵名!!”
她的拳頭瘋狂地捶打著婉兒的脊背(婉兒只是默默承受,緊緊抱住她),聲音破碎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爹不是敗類!我娘不是賤婦!他們是被逼死的!是被冤枉致死的!!是那吃人的老畜生!是那個昏聵無能的狗官!是這個世道!!”
巨大的悲痛和無力感讓幽夢在婉兒懷里哭到渾身痙攣,涕淚橫流,那積累多年的滔天恨意和血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噴薄!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在婉兒溫暖的懷抱中,如同耗盡所有力氣般,哭聲漸漸止歇,只剩下細微的、絕望的抽噎。
她抬起頭,通紅的雙眼如同被血水浸泡過,里面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對世道徹底的絕望。
“從那以后,我帶著年幼的弟弟像野狗一樣逃進了深山……幾年后我加入天道……”
“我知道天道是殺手組織,可你知道我為什么還加入嗎?但因為我恨!恨所有穿著那身官皮的人,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他們徇私枉法,他們草菅人命,他們毀了我父母清白,還要用石頭刻下污名!我殺他們,一個又一個,用他們骯臟的血來洗刷我心中的恨!”
她猛地抓住婉兒的手,眼中爆發出最后一絲不甘的光芒。
“可是……可是姐姐……”
她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充滿了巨大的無力感,那份從崩潰后殘存的清醒讓她更加痛苦:
“我殺光了整個滄州的官員,滄州不夠,又殺去別的地方殺,可我又能怎樣呢?我殺再多!也洗刷不掉我父母身上的污名!那張寫著殺父通奸的石牌坊……它還在!它永遠立在那里!像一個巨大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臉上!!告訴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沒用!”
“嗚嗚……”她再次伏在婉兒肩頭痛哭,這一次是深深的、絕望的無力感。
即便擁有頂尖殺手的武力,即便可以手刃那些害過她父母的直接、間接仇人,她卻永遠無力對抗那由權力和偏見鑄成的、冰冷而沉重的石牌坊!
那不僅僅是一座石碑,更是一座永遠壓在父母墳頭、也壓在她心頭的恥辱柱!
婉兒緊緊摟抱著懷中泣不成聲的幽夢,自己的淚水也早已沾濕衣襟。
她心中的痛楚和憤怒絲毫不亞于幽夢。
她完全明白了林臻那句“我會派人料理”的分量。
這不是簡單的翻案,這更是一場與不公世道、與沉疴舊習、與那污名石坊的戰爭!
是為亡者招魂!
是要用真正的律法和公義,去擊碎那沾滿鮮血和污蔑的石碑!
這是遠比殺掉幾百個官員更難百倍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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