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靖國邊境軍營的空地上，數(shù)堆巨大的篝火被點(diǎn)燃，劈啪作響的木材迸濺出無數(shù)火星，驅(qū)散了連日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霾。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香氣。

火堆上架著的整只肥羊被烤得表皮金黃酥脆，油脂滴落火中，激起更旺的火苗和滋滋聲。

幾口大鍋里翻滾著奶白色的肉湯，混合著野山菌和不知名香料的獨(dú)特香氣，隨著蒸汽氤氳開來。

粗糙的黑陶碗里盛滿了渾濁卻烈性十足的本地土釀，士兵們圍坐在火堆旁，大聲談笑，劃拳行令，享受著戰(zhàn)事間隙難得的松弛與歡騰。

粗獷的笑聲、碗盞碰撞聲、以及偶爾響起的蒼涼邊塞小調(diào)，交織成一曲充滿生命力的夜曲。

楚知熠一行人被安排在最大、最暖和的那堆篝火旁。

經(jīng)歷了煉獄般的逃亡，此刻置身于同袍的環(huán)繞和保護(hù)之中，溫暖的食物、熱烈的氛圍，讓每個人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松弛，顯露出深深的疲憊，以及劫后余生的慶幸。

哥舒云被安置在一張鋪了厚厚毛皮的木椅上，身上裹著蕭何的披風(fēng)，依舊顯得纖弱，但臉上的氣色卻已經(jīng)好了不少。

蕭何仔細(xì)地將烤羊肉最嫩的部分剔下來，吹涼了才放到她面前的木碟里，又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輕聲叮囑：“慢點(diǎn)喝，小心燙。”

哥舒云順從地點(diǎn)頭，小口吃著，對上蕭何溫柔的目光時，便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回應(yīng)。

不遠(yuǎn)處，耿叔正與幾個年輕的士兵吹噓著自己的‘奇遇’，那只空蕩蕩的衣袖此刻卻好似成了他的軍功章，驚險刺激的場面，只令得周遭那些士兵都露出了敬仰的神色來，不住贊著，“耿叔真厲害！”

“這樣都能死里逃生，只斷了一臂，真是太牛了！

影七和凝霜坐在稍靠外圍的一截枯木上，看著耿叔那般得意的模樣，凝霜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哪有他這樣的老頭，斷了一條手臂，看把他得意的！”

影七也跟著輕笑，并未說話，將一塊最大的肉遞到凝霜的面前，低啞的聲音竟是難得的溫柔，“這個烤好了，給你。”

凝霜很是自然地接過，一口咬下，肉汁在口中彌漫開來。

她滿足地閉了閉眼，“唔，太好吃了！影七，你的手藝也太好了！”

影七裝作不在意，唯有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yáng)。

楚知熠和喬念并肩坐在主位。

楚知熠幾乎沒怎么顧得上自己吃，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喬念。

他將烤得恰到好處的羊肋排肉細(xì)心剔下，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塊，堆在喬念的碟子里。

“多吃些，你瘦了許多。”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疼惜。

又拿起溫在火堆旁的酒壺，為她倒了大半碗熱酒，“喝點(diǎn)這個，暖暖身子，晚上能睡得好些。”

喬念順從地接過，小口啜飲著。

那酒很烈，嗆得她微微蹙眉，但一股暖流確實從胃里擴(kuò)散開來，蔓延至四肢百骸，驅(qū)散了積壓已久的寒意和驚悸。

她放松身體，輕輕靠在楚知熠堅實的手臂上，看著眼前跳躍的火焰和周圍喧囂卻令人安心的景象，內(nèi)心充斥著難以說的滿足。

蕭衡獨(dú)自坐在離火堆光芒邊緣稍遠(yuǎn)一些的地方，背靠著一輛廢棄的糧車車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