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打開了那個小小的保溫飯盒。
許其琛看著里面的餃子,每一個都奇形怪狀,幾乎找不出一個漂亮的,也是夠難得的了。
“你們家誰做飯?”
“我媽?”
“做飯好吃嗎?”
“那當然?!睂Ψ叫Φ锰貏e自豪,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許其琛低下了頭,看著面目全非的餃子們。
那這應該就不是你媽媽包的了。
他胃口不太好,可是現在卻意外地很想吃餃子,于是拿了筷子,順便也給了他一雙。
對方鬼鬼祟祟,每夾一個之前都要輕輕地戳一戳,就像賣西瓜的大爺似的,總要拍一拍才覺得是好瓜,許其琛覺得他很奇怪,但也沒有多說什么,自己默默地吃著。
雖然看起里不怎么樣,味道還是不錯的。
對方吃得很快,一口一個,都沒仔細嚼,轉眼盒子里就剩下孤零零一個了,他把盒子推到許其琛的面前,示意讓他吃掉這一個。
許其琛看了他一眼,聲音很低,“我有點吃不下了……”
他費力地吞下口中的餃子,眉頭擠得皺起來,“別啊,就剩一個……多不好啊?!?
許其琛嘆口氣,夾起了那個鼓鼓囊囊的白胖餃子,咬了一口。
嘎嘣一聲。
好痛。
他將餃子吐在盒子里,用筷子撥了撥。
這是……一顆硬糖?
一臉驚奇地側目看向投食者,對方笑得比剛剛看小品還要開心。
“恭喜你!你也太幸運了吧,吃到了我們家唯一一個糖心吉祥餃子!”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彎成了新月,“你來年一定會很有福氣。”
什么啊……
嘴里還殘留著這個幸運餃子的詭異味道,許其琛盯著那顆沒有完全化掉的硬糖。
這是什么牌子的糖。
太甜了。甜得舌尖發酸。
聽見外頭有汽車的聲音,許其琛站了起來,抱著手中的圣經推開了門。如他所料,黑色的洋車里下來一個人,穿著件墨綠色的大衣,看見許其琛便遠遠地笑了出來。
怎么有種說曹操曹操到的感覺。
又不是同一個人。許其琛退了一步,想要關上門。
“哎!”宋沅急急地跑過來,一把抓住門板,手指差點被卡住,“你怎么一見我就要躲啊?!?
許其琛像是賭氣似的,用力掰著他的手指。宋沅笑得十分討好,硬生生擠了進來,“怎么了嘛,是因為我沒來看你?”
許其琛依舊不說話,見他擠了進來,便抱著書走了出去。
宋沅就這樣緊緊地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也不離,“你在這里過得好嗎?我怎么瞧見你瘦了點兒。吃了臘八粥沒有?”
許其琛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住所,打開了門,正想要將他關在外面,卻還是被這個狡猾的家伙鉆了空子,順利地擠了進來。
“別氣,氣壞了身體算誰的呢?”一聽到這句話,許其琛便轉身冷冷看著他,盯得宋沅渾身發毛,他終于開口,“少爺從醫院出來,還特地回家換了身衣裳?”
宋沅愣了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完整整的襯衣領帶還有大衣外套,摸了摸鼻子尖,心虛地發問,“你怎么知道?”
許其琛從桌上拿了火柴,將炭盆點著了,“一股子消毒水味?!?
宋沅這才明白許其琛為什么生氣,他清了清啞掉的嗓子,坐在許其琛的床上,“我明明告訴他們了,誰也不許說出去,不能告訴你……”
許其琛站了起來,一把揪起宋沅的領子,“那你出去,不必來了。你就算死在外面,也不必托人告訴我,省得我去祭拜?!?
宋沅一怔,抓住了許其琛的手臂,將他帶入懷中,緊緊地摟著,“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只是不想你擔心……”
許其琛掙扎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他身上過高的體溫,撩開他垂著的額發,低下頭,就在他的懷里用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
好燙。
生氣。難過。心疼。怨懟。所有的情緒粗暴地揉在了一起,被塞進了胸膛里,上不去也下不來,煩悶地更加令人生氣。
“燒成這樣還來做什么?”許其琛想要從他懷里掙出來,卻被箍得更緊,這一次是宋沅的額頭主動靠了上來,高挺的鼻子輕輕的蹭著許其琛涼涼的鼻尖,像是一個失去關愛的寵物。
“我好想你啊,我想著,要是生病了,就可以回到你身邊了?!?
他的聲音因高燒而變得沙啞,像是一張粗糲的砂紙,磨得許其琛心頭癢癢的,又有些疼。
宋沅將許其琛的手抬起來,放在自己的臉上,“你不要生氣了,我下次不這樣了?!?
許其琛提了口氣,想要發火又壓了下來,“你下次再自己作出病來,我就再也不見你了。”
憋了半天,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什么威懾力。
明明身體就不好,還故意弄出病來。
這么不愛惜自己,干脆死掉算了,任務也不用做了。
這樣的想法從心里頭那個小黑屋里一冒出來,許其琛就反悔了,尤其是看著他的臉。
或許是因為身在教堂附近,對著這種類似禱告的內心獨白多了一分敬畏。
算了,收回那句話,也用不著死。
不能死。讓他就一直病著,怎么也好不了。
換了一個要求,可仔細想想,自己好像也撈不到什么好處,他要是一直病著,那他豈不是要一直照顧他么?
算了算了,這句話也收回吧……
別讓他生病了。
自己可真是一個麻煩的禱告者。
“你在想什么呢?”宋沅好像是看出了許其琛的走神,捏了捏他的下巴尖,“這么入神。”
許其琛拍開了他的手,“沒什么。你老實交代,怎么病的?”
宋沅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就是……多洗了幾次涼水澡什么的……”
許其琛用手掐住了宋沅的脖子,稍稍用了點力,“以后還這樣嗎?”
宋沅立刻搖頭,“不敢了,先生。”
突如其來的稱呼,讓許其琛愣了愣。什么啊,搞得像是角色扮演一樣。
松開了自己的手。不對,自己一直以來做的事不就是角色扮演嗎?為什么會覺得不好意思啊。
正想著,突然被親了一口,肇事者還笑嘻嘻的,“先生又走神了。”
許其琛推開他,走到桌子邊坐下,翻開了剛才沒看完的圣經,輕聲問了句,“吃藥了嗎?”
“吃了才來的。”
書桌挨著床,宋沅坐在床邊,挪到了許其琛的側面,趴在桌子上看著許其琛,“母親怕我再病出個好歹來,讓我這次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
宋沅一把抓住許其琛的手腕,“那可不行,你得跟我回去,我費了這么大功夫,你……咳咳咳”說著捂著嘴,咳嗽個不停。
許其琛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背,“你可消停會兒吧,小祖宗?!?
宋沅稍稍憋住了咳嗽,抓著許其琛的手不松,“……反正你不能呆在這兒了,你得跟我回去。”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你以后只做我一個人的先生?!?
一不留神就被他拉到懷里,宋沅低頭吻上了他的嘴唇,兩重柔軟相接的瞬間,有一種難以喻的愜意和悸動沖破了桎梏。
他的手控住了許其琛的后腦,微微用力地摩挲著他的發根,讓許其琛無法離開。久違的親吻讓兩個人的心里都燒起一把火,滾燙而炙熱。
感覺到他的舌尖抵上了自己的牙關,一息尚存的理智讓許其琛從他的懷里掙脫開來,好像是被他傳染了一樣,臉上滾燙,口干舌燥,全身乏力,各種難以說的癥狀蔓延開來。
“不能……”許其琛的胸口微微起伏著,“不能在這里?!?
宋沅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摟住他的腰,“先生,為什么不能?”
許其琛撐著桌子起來,強裝著正經,“你叫我先生,我總是要教你禮義廉恥的。”
宋沅笑了,“哦?先生倒是說說看,什么是禮義廉恥啊?”
許其琛站直了身子,聲音卻沒什么底氣,“君子當克己復禮,摒除私欲?!?
宋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行動卻根本沒有停止,直接站起來摟住他,低著頭,從他的耳下輕輕舔舐到側頸,“先生繼續啊?!?
許其琛推搡著宋沅,“喂!不跟你打趣,這里不可以的!”
宋沅無賴極了,“怎么不可以,誰說不可以?”
許其琛撐著桌子的手滑了一下,正好碰到那本破舊的圣經,他一把抓起,拍到宋沅的胸口,“上帝。”
宋沅挑了挑眉。
“利未記20章13節:人若與男人茍合,他們二人行了可憎的事,總要把他們治死,罪要歸到他們身上?!痹S其琛的下巴朝外頭揚了揚,窗子那兒正好可以看見教堂尖尖的頂端。
宋沅將那圣經拿了過來,放在桌子上,“記性真好。”說完脫掉了大衣外套,扔在桌子上,猛地用力,將許其琛翻轉壓倒在床上,自己一只手撐在他臉側,另一只手扯開了領帶,低頭笑了笑。
“那……克己復禮的國文先生……”
一貫低沉的音色中透著病態的沙啞,隔著稀薄的空氣幾乎都可以感受到他滾燙的熱度。
“要不要跟我一起,犯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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