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口便是故人重逢的姿態。
薛綏淡然一笑,動作疏離而語氣恭謹。
“民女前來探望長姐,不想驚擾殿下,這便告退。”
“無妨。”李桓低低一笑,“聽聞你要來,本王特意在此相候。”
他向前踱了一步,距離陡然拉近。
屬于上位者的壓迫感,沉沉壓上來。
“昔日一別,竟如隔世。未曾想再見平安,竟已脫胎換骨,風華更勝往昔。”
風華?
是指她寸許長的灰白頭發嗎?
“殿下謬贊了。”薛綏抬眼,眸色清冷如寒潭,“你我素無深交,不必如此熱絡。”
“素無深交?”李桓被她的態度氣笑了,語氣帶點自嘲般的酸澀,“平安如今身份不同了,西茲王族血脈,未來的太子妃,自是比從前金貴。本王是應當更謹慎些。”
薛綏連眼睫都沒動一下,只是語氣沉了幾分。
“既知如此,還請王爺自重。”
“平安,你是個聰明人。”李桓目光銳利,步步緊逼,“本王也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太子這一去,能不能回來還兩說。就算回來,這東宮之位,他還坐得穩么?杖責蕭文遠,大肆清洗朝堂,滿朝文武都怕他。他越護著你,忌憚他的人就越多——這東宮早已成了眾矢之的的靶場。”
薛綏紋絲不動:“王爺的話,薛六聽不懂。”
“本王是憐惜你。”李桓聲音放得更軟,帶著一絲引誘的曖昧,如同情人的親昵。“太子能給你的,本王照樣能給你,甚至更多,只要你愿意,本王也能護你周全……”
薛綏忽然笑了,笑聲很輕,說不出的譏誚。
“王爺操心的事,未免太多了。”
“良藥苦口。”李桓的眼神沉了沉,不退反進,聲音清晰冷冽,“本王不想看到你陪李肇一起送死。”
“王爺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通寶錢莊的五千兩銀票,還沒有洗干凈吧?若陛下醒來,問起沸血散的案子,不知王爺如何自圓其說?至于我……”
薛綏后退半步,目光坦蕩地看著他,語氣冷下來。
“我母親是西茲公主,我身后站著西茲王庭。我的路我自己會走,不勞旁人費心!”
說罷她微微欠身,“告辭。”
李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薛平安!”
他眼神冰冷,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帶著一絲志在必得的篤定。
“本王倒要看看,你那太子妃的美夢,還能做幾日……”
薛綏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很快消失在回廊的拐角,仿佛從未出現過。
李桓看著那決絕轉身、毫不留戀的背影,一股被輕視的怒火直沖頭頂……
許久,他才松開緊握的拳頭,勾出一絲冷笑。
暴風雨前的雛燕,也以為能在檐下安穩度日,不知兇險。
“那就等著吧,看這上京的天,怎么變……”
慈安殿。
香爐裊裊生煙,上好的檀香卻壓不住藥味。
承慶太后躺在鋪著貂褥的軟榻上,崔尚宮在給她揉著額角。
“那個狐媚子,如今倒成金枝玉葉了?”太后半閉著眼,語氣帶著怨毒。
“什么西茲公主的血脈?依哀家看,就是狐貍精變的,把一個個的迷得暈頭轉向……”
“太后息怒,仔細傷了身子。”崔尚宮嘆了口氣,低聲勸慰。
承慶太后剛歇了口氣,一個小太監躬身而入,低聲稟報。
“老祖宗,端王殿下求見。”
“他來做什么?”太后眼皮一抬,沉默片刻,“讓他進來。”
李桓快步而入,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沉重與關切,輕手輕腳入殿,撩袍跪地。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起來說話吧。”太后擺擺手,“看你行色匆匆,是出了什么事?”
李桓起身,走到榻前,目光掃過殿內的宮人。
太后會意,左右看看,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