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姬當然知道自已生的只可能是色目人的孩子。
她也早有準備,讓馬家人提前準備孕婦,到時候來個偷梁換柱。
只是計劃得好好的,內侍太監們也都花了重金打點。
誰能知道,皇帝回了宮,派重兵圍住了她的住所。
偷梁換柱的事,被抓了個現行。
陸行簡輕輕笑了下。
“她的孩子,還非栽到我頭上不可?”
以為他是冤大頭呢。
蘇晚晚倒是想得更深一層:“皇上不如先認下,回頭對外聲稱孩子暴斃便是。”
“這樣外頭人知道皇上能生,催促在宗室里選取子嗣過繼的壓力也沒那么大了。”
陸行簡冷嗖嗖看了她一眼,“你是成心的?”
“這種色目小孩是我能生出來的?”
“不讓天下人給我安頂綠帽子,你是不肯罷休。”
蘇晚晚冷哼,“硬要給你安帽子的,不是溫恭和馬昂,和我有半文錢關系?”
“你不去找他們算賬,把氣撒我身上算怎么回事?”
陸行簡在九邊受的窩囊氣還沒消呢,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讓人抱上那個色目新生兒,直接去了馬家。
馬家在太平倉東新建了好大一棟氣派宅子,對外宣稱是皇上賞的。
陸行簡看著高大巍峨的馬家宅子,后槽牙咬得嘣嘣作響。
他正兒八經的妻子蘇晚晚娘家一直住著又小又窄的宅子,許多年不曾變過。
倒是這個所謂“國舅”家,張揚得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這個皇帝睡過馬姬。
馬昂沒想到陸行簡會親自到馬家,趕緊設酒席招待。
陸行簡懶洋洋地看向馬昂身后,“你家妾室不是大著肚子要生產嗎?”
“生的兒子女兒,叫出來看看?”
馬昂冷汗漣漣。
所謂妾室,就是他刻意找的孕婦,其中有兩個還懷的是他自已的種。
“賤妾不敢朝見天顏,還請皇上恕罪。”
陸行簡聲音瞬間冷下來,“還有你不敢的?”
“馬國舅?”
馬昂嚇得一個哆嗦,趕緊跪下去。
陸行簡也懶得啰嗦,讓人當即查抄馬家。
并沒有按照三司法律審問,而是讓人直接給馬家上下灌了毒酒。
宮中的馬姬聽聞這事后,不顧產后虛弱的身子,要闖進曉園求情。
蘇晚晚沒讓她進去,而是出了曉園見她。
“皇上不在。”
馬姬一張臉慘白慘白的,直勾勾盯著蘇晚晚,“從一開始,你就等著今天是不是?”
蘇晚晚嘆了口氣,“不是你自已作死嗎?”
“如果不是你暗中傳遞消息給韃靼,皇上在邊疆經營快一年,至于徒勞無功?”
馬姬身子晃了晃,失笑道:“他是活該!”
“誰叫他騙我騙得這么慘?!”
蘇晚晚靜靜看著她,“難道不是你太想抓住他,從他那里得到榮華富貴,才變成這樣的嗎?”
馬姬說:“你胡說!”
“明明我愛他入骨,為他費盡心機,花費無數心血,卻總是敗在你這個寡婦手里!”
蘇晚晚等她停下,才幽幽說了句。
“不,你從沒愛過他。”
“如果愛他,你就會知道他的恐懼在哪里,逆鱗在哪里。”
“你以為他非我不可嗎?”
“只不過是我最懂他,最省心,從不觸犯他的逆鱗。”
秋日黃昏的光芒在在曉園門口照耀,好像所有的東西都鍍上了一層金光。
陸行簡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站在金光里靜靜聽著她的話。
他的心臟莫名抽痛了一下。
晚晚說得竟讓他無力反駁。
沒錯。
她不僅是愛人,還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是從小到大形成的默契,是生死之際數次的瞬間選擇,才養成的這種信任。
他太恐懼了。
恐懼死亡,恐懼身邊的人加害于他。
所以,他急需一個壓艙石,能讓他完全安心的壓艙石。
除了晚晚,沒有人能夠勝任。
她對他最大的傷害,就是要遠離他,跟蕭彬私奔。
而不是直接殺了他。
即便她生氣囚禁了他,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夜里還跑過來和他上床,兩個人感情反而更好了。
她知道那個分寸,永遠不跨過去。
所以他會心甘情愿地把所有東西捧到她面前,包括他的真心,包括他的生命。
陸行簡揮了揮手,讓人帶走馬姬。
蘇晚晚就站在曉園門口,捏緊手看著他。
陸行簡直接把她抱了起來,“我今天殺了很多人,你怕不怕?”
蘇晚晚點頭,“你會不會殺我?”
“看你今天怎么表現了。”
“你要我怎么表現?”
“要更浪一點,夫君更喜歡。”
“哦,我做不到,你還是殺了我吧。”
“那你洗干凈等著,看我怎么狠狠殺你。”
蘇晚晚看著暮靄中他的臉,伸手輕輕摸了摸。
這么多年過去。
他從當年那個青澀冷漠的少年太子,已經長成為一個成熟穩重、殺伐果斷的君王。
而她,反而變得越來越單純柔弱,更像一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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