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銳的高跟鞋在地面上發出錐心刺骨一般尖利的敲擊聲,他們一直穿過別院的大門,來到主宅的一個小房間里。
被銬在椅背上的louis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但是一直坐在這里,也沒有什么體力消耗,神智倒是還非常清醒??吹疥P銳進來,他一下子笑了起來,那笑容里竟然有些說不出什么意味的憎惡。
關銳皺了皺細細的眉。
早在她第一次見到louis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英俊的年輕人看她的目光非常不友好。雖然他掩飾得非常成功,看上去他也就是這么一個玩世不恭的美國小子,但是身為女性的——尤其是一個在權力巔峰站立的女性的直覺,她能感受到louis對她其實是相當不善的。
并且這個不善,僅僅只針對她一個人。
louis經常跟在關烽身邊,就算公司不允許,他也會盡快完成工作,然后利用私人時間一次又一次死皮賴臉的蹲在關烽腳邊。他簽到關氏之后,見到關銳的機會非常不多,但是每見一次,他都給關銳一種刻意、夸張的掩飾的感覺。
“你終于表現出對我的厭惡來了么?”關銳拉開louis對面的一把椅子,姿態非常優雅的坐下去,“這還是第一次吧?!?
louis的冷冷的笑意更加擴大了:“我本來就沒有多喜歡你,女人?!?
“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系?!标P銳突然話鋒一轉,一字一句劈頭蓋臉的砸向louis:“——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烽哥被暗算這件事到底有什么聯系!還有,你跟那個艾森納一樣都是從圣菲爾普工作室簽來的,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louis瞪著關銳,半晌道:“艾森納是我弟弟?!?
關銳猛然想起louis的姓——瑞斯德,開頭是個r,跟艾森納對外界公布的姓氏開頭字母是一樣的。這些藝人出道的名字都被改過,如果刻意隱瞞的話,確實很難發現兩個人之間存在親緣關系。
“想殺烽哥的人是艾森納?”
“……不是?!?
關銳有些急躁了:“那是誰!”
louis盯著關銳的臉,盯了半天,昏暗的小房間里只覺得他的臉英俊到讓人心里發寒。近年流行的這些模特們,臉都完美得無可挑剔,但是那英俊中又非常的冷厲陰霾,符合大牌設計師們的口味。如果louis此時的樣子被拍成海報的話一定非常鋒利動人,但是真人擺在眼前,就有點讓人覺得不寒而栗了。
“你真的不如關烽好看?!眑ouis突然道,“關烽長得太漂亮了,他當年在法國受邀出席阿瑪尼的春裝發布會,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模特,設計師甚至邀請他走壓軸秀。他站在鎂光燈底下的時候簡直光芒四射,讓人不敢正視他,他簡直就像寒冰雕刻而成的一樣完美無暇。他怎么會看上你?”
啪的一聲脆響,louis的臉被打歪到一邊。
關銳慢慢的收回手,目光冷得刺骨:“關烽看上我哪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沒有看上你?!?
louis用舌頭在口腔里抵了抵被打的臉頰,“是啊,他的確沒看上我……但是很不幸的,女人,萬一他死了,你得靠我才能安安穩穩的保住你在你們家的地位。我是關烽唯一能保住你的工具呢?!?
關銳臉色難看起來:“你跟暗殺烽哥的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louis嗤笑,“關烽沒告訴過你?”
“……”
“美國resider風險投資機構,這次明華娛樂的電影投資伙伴,管事兒的那個是我大哥?!眑ouis冷笑,“關烽他早就知道,說不定他簽我沒過多久就知道了,五百多萬買了個競爭對手家的臥底。但是就算他后悔,他也不會把我雪藏起來,他就是這么一個喜歡玩火又不怕被灼傷的人。他說過他要從我身上把錢都賺回來,然后再把我一腳踢回我該去的地方——你看,他個性真他娘的迷人對不對?”
“怪不得美國那邊堅持要艾森納來拍男主角。”關銳和她哥哥非常肖似的眼睛微微瞇起來,帶著同樣冷靜、無機質的光。
臥底,男主角,風險投資。美國那邊的競爭對手終于忍不住要把觸角伸入明華娛樂這家剛剛成立的新公司,然后一舉扳倒關烽,順勢吃下關家。
“你還不明白關烽要讓你做什么嗎?”louis帶著嘲諷的眼神看著關銳,“他的意思是讓你不要跟美國方面硬拼,只要用我來威脅他們,你就能保得自己平安。他想讓你善終,但是不指望你保全關家,你真的懂得他的意思嗎?”
關銳霍然起身,居高臨下的盯著louis:“你最好祈禱烽哥順利活下去。如果他死了,我一定讓你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轉身大步走出房間,嘭的一聲門板撞擊,發出久久回蕩的巨響。
louis緊緊的盯著她離開的方向,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我當然要祈禱他活下去……”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臉色都扭曲變形了,“我怎么能看著他死……他一定得活下去……”
段寒之掛電話的時候,心情異乎尋常的平靜,甚至有點微許的愉快。
從關烽被刺殺的消息傳來那天開始,各種各樣的復雜局勢劈頭蓋臉砸過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人仰馬翻,段寒之自然也不例外。在這種情況下,那個空降而來的艾森納又拼命的糾纏他、哀求他、狂熱的跟蹤他,要求得到試鏡男一號的機會。
如果說從衛鴻回老家之后,段寒之就一直莫名其妙低氣壓的話,那么這段時間他簡直就始終頂著一團烏云,噼里啪啦的閃著電光,把每一個周圍的人都絞成了碎片。
很奇怪的,當那只大狗在電話那邊期期艾艾的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以后,段寒之突然覺得心里很爽,很驕傲,很勝利,覺得自己可以仰天長笑傲視天下了,覺得自己又神氣活現的站到蕓蕓眾生的頭頂上了。多好呀,養了一年多的大狗忠心耿耿的搖著尾巴跑回來了,自覺自愿的回來繼續被自己奴役了,生活中還有比這更令人爽歪歪的事情嗎?
段寒之決定晚上早點睡,明天早點起來,這樣衛鴻回來的時候說不定他還能去接個機——當然啦,叫段寒之自己動手開車去機場是不可能的,他所謂的接機就是把自己舒舒服服的裹在黑色羊毛大衣里,空調開到最適宜的溫度,一邊在柔軟舒適的寬大車后座上打呼嚕,一邊讓司機把自己載到機場。
段寒之愉快的睡下了,第二天不怎么愉快的起來了。
他是被砸門的聲音吵醒的。
段寒之披上睡衣,光著腳從大理石地面上走過去,面色凌厲的一拉門,艾森納笑嘻嘻的站在門外。
“我最親愛的段寒之導演,”艾森納眼神熱烈的盯著他,“攝影棚搭建好了,今天我可以試鏡了嗎?”
段寒之一不發的盯著他看了足足五分鐘,然后慢慢的回過身,從沙發上找到昨晚隨手一丟的手機。
艾森納好奇的問:“您打給誰?”
出乎意料的,段寒之破天荒一般回答了他的話:“打給衛鴻?!?
“……誰?”
“這個片子的男主角?!倍魏p柔的道,“就是即將出演那個你十分想拿到、但是偏偏拿不到的那個角色的演員,他是老子我的人,名字叫衛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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