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告示,震驚晉江、同安、惠安三縣,消息瘋傳,不到一日,許多百姓就知道了府衙征徭役之事。與往年愁眉苦臉的景象不同,不少百姓家走門串戶,準備結(jié)隊前往晉江城。
泉州開海的消息隨著三地告示傳播開來,速度之快,令人震驚。
翌日下午。
陳璇再次進入府衙二堂,與上次不同,這次對面的人不再是呂宗藝,而是顧正臣!
面對年輕的顧知府,陳璇恭敬地行禮。
顧正臣打量著陳璇,笑道:“你是汀溪窯場的少東家?”
“沒錯。”
陳璇回道。
顧正臣示意陳璇坐下,然后問道:“汀溪窯場,本官聽聞過,以青瓷、青白瓷為主,雖然那里也出產(chǎn)白瓷,但始終不如德化白瓷。去年本官去過一趟德化,拿到了一尊觀音白瓷,可謂極品。”
陳璇沒有避諱,直道:“前兩年我也曾到訪過德化窯,那里出產(chǎn)的白瓷,溫潤乳白,如脂如玉,確實當?shù)闷饦O品之名,非汀溪窯場可比。然白瓷有白瓷之美,青瓷有青瓷之美,汀溪窯制出的青瓷、青白瓷,同樣曾遠銷他國。”
顧正臣微微點頭,轉(zhuǎn)而說:“府衙想要出手一批店鋪、宅院,只可惜來這里的商人無一人愿下重金以博機會。唯獨你,張口便想要塔子樓。據(jù)其他商人說,汀溪窯場早已關(guān)閉,陳家也不是什么富紳大戶,你憑什么要塔子樓?”
陳璇起身,拱手道:“不瞞顧知府,陳家確實沒錢,最多只能拿出八百貫錢,這點錢財根本不足以買下兩萬貫的塔子樓。”
顧正臣對陳璇的坦白很是滿意,問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何敢要塔子樓?”
陳璇肅然道:“因為小子斷定泉州開海,晉江城很快就會從無人問津到炙手可熱!所以,無論塔子樓是兩萬貫還是三萬貫,以開海之后的盛景來論,不出五年,便可清償所有貸資,十年之后,至少有三萬貫的財富……”
顧正臣深深看著陳璇,不得不說,此人相對一些中年商人更有膽魄,更有冒險精神,敢在是否開海尚未明確的情況下索要塔子樓。
叮叮!
顧正臣用銅錢敲打了下茶碗,對陳璇說:“塔子樓交在誰的手里都可能盈利,府衙為何偏要選擇你?如今開海已定,塔子樓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
陳璇向前一步,急切地說:“顧知府,眼下確實會有不少人盯著塔子樓,但交給我,絕對勝過他們。”
顧正臣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茶碗。
陳璇連忙說:“其一,我在同安做過酒樓營生,雖非東家但也是掌柜,熟悉酒樓生意。其二,在清償貸資之后,我愿意每年拿出塔子樓純利的兩成交給府衙,以興教育,助民生。只要我這一脈不斷絕,塔子樓世代遵守此規(guī)矩!”
顧正臣盯著陳璇,搖了搖頭:“塔子樓的純利交給府衙并不合適,這是典型的官商勾結(jié),府衙出于利益考慮,也會照拂塔子樓,這對其他酒樓與商人不利不公。”
陳璇驚訝地看著顧正臣,面對利益時,他竟保持高度清醒,沒有半點貪婪,而是秉承公正。
顧正臣對陳璇的條件并不感興趣。
五年之后,自己又不在這里,錢財進入府庫能不能用于民生教化很難說,萬一被人截留,那就是官商勾結(jié),到那時,陳璇很可能成為第二個卜壽。
商人與官府的關(guān)系就一個:
納稅關(guān)系。
除了這個關(guān)系之外,官商分離越徹底越好。
陳璇低頭,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道:“清償貸資之后,塔子樓每年抽出純利中的兩成修橋,鋪路,開設(shè)平價藥鋪,災(zāi)年時幫助衙署施粥于民!”
顧正臣笑了,起身走了出來,沉聲道:“三萬貫!”
陳璇緊握雙手:“成交!”
顧正臣看向蕭成:“讓人取來塔子樓的店契。”
林唐臣聽聞顧正臣要將塔子樓交給陳璇,連忙跑來想要勸阻。
顧正臣卻搖了搖頭,堅持立下一份新的店契文書,在文書中添了一句:“若陳璇無力清償貸資,只可寬限半年,若仍不可行,則塔子樓收歸泉州府衙,先前已償部分府衙不作賠還。塔子樓在清賬之前,不得改契立戶。”
這些規(guī)定的存在,保證了泉州府衙對塔子樓所有權(quán)的控制。
如果陳璇能償還貸資,所有權(quán)歸他。
如果陳璇不能償還貸資,府衙無條件收回塔子樓。
在這個過程中,塔子樓的店契不允許更改,其他商人無法從陳璇手中買走。
顧正臣拿起新的店契交給陳璇:“你回去好好思量清楚,三日之后,若無問題可以到府衙辦理店契文書與貸資文書,若有問題,權(quán)當這些并不存在。”
新的店契文書沒有用印,不具備效力。
陳璇接過看了看,重重點頭:“三日后我會來這里,拿走塔子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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