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伯府的登記在冊的下人都已經成了官奴,一部分官家的人會賞賜給有功之人,一部分是另行發賣的,這期間,你要是想要買人,第一銀子要準備好了,第二得有關系。
榮老爺子已經通過關系把榮老二一家子賣到了門風比較好的人家去了,他也得為自己的大兒子這一房著想,所以沒有說贖出來一起過日子,本來對老二都是已經放棄了的,榮老爺子狠得下心來。
竹青這邊府里出了那大伯大娘一家子,也沒有什么要操心的,而且那大伯和大娘竹青是真心不想管。人家打了你一巴掌,你還上趕著救人,真的是太沒有原則了吧,她和他們感情也沒有,幾次見面都是不好的感覺。
所以竹青是不會插手的,只是竹青沒有想到,李滿貴竟然會偷偷的找了顧南,說是想讓顧南幫幫忙,顧南看岳父大人期期艾艾的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和自己這個女婿求事情。
顧南說道:“爹,這個事兒,我早已經打聽了,他們二房那一批是早早的被拘著了,如今已經賞給了別家了。
沒有賞人之前,咱們把人贖回來,那還有可能,現在在官府已經上了文書了,那除非是跟那上次的府邸有關系,咱們才可以弄出人來。
不過,爹,我說心里話,大伯和大娘他們估計更樂意到府里過日子,出來他們絕對不會習慣的,您覺得呢?只要在府里好好的干,每個月也有月錢,住的地方也有。如果贖出來了,這住的地方也沒有,以后有什么營生都不知道。爹,大伯和大娘都是有孫子的人了,要是真的想脫籍,那早早的就脫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李滿貴聽女婿這樣說,嘆了口氣,“顧南啊,你也覺得我心軟是不是?”
“哪能呢,大伯畢竟是爹您的親兄弟。”顧南說道。
“我,我也就是,他們現在好好的就行,我就是怕他們被賣到人活不了的地方去了,如今知道他們好好的,那我也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李滿貴至此也沒有再打聽李滿富他們的事兒了。
竹青知道了這個事兒,只說老爹心腸太軟了,“他們真的是在別府里好好的呆著?”竹青問道。
顧南笑道:“是已經在別府里了,但是過的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人不都是自己的日子自己過?誰又能保別家一輩子?”
“那你是騙爹的了。”竹青說道。
老爹可是從來都信任他這個女婿的。不過這樣也好,讓老爹那邊安心,不用在一心軟再操心大伯大娘的事兒,弄得老爹和老娘不和睦。
唉,有時候竹青也對老爹這樣割舍不下自己的大哥有些怒其不爭,他難道就不知道,要是救了大伯一家,自己這個家就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嗎?
難道他的兒女就不是親人了嗎?和他過了一輩子的妻子都不是最親的人了嗎?算了算了,想太多了,老爹或許就是想知道大伯他們安全不安全,這不,聽了顧南哥的話不是沒有做什么了嗎?竹青覺得自己要心平氣和的,才能活的自在啊。
終于到了給安定伯府的眾人送行的那個時候,他們一大早就在出京的名叫離亭的地方等著了。榮老爺子會做人,當然少不了銀子開路,和那押解的差人通融了一下,就在這離亭見了已經成為流放之人的眾人。
作為罪魁禍首的大老爺已經在牢里病死了,二老爺流放的更遠,是早早的就出發了,所以這些人中間倒是大少爺為主了,昔日富貴公子如今成了落魄之人,不過竹青看他和大少奶奶現在感覺比以前好多了,那些身邊的通房小妾什么的都是奴籍,如今一個不在身邊,帶著他們兩個人的兒子,一家三口倒是相依為命了。
榮老爺子直接把一部分銀票給了大少爺,然后說明了銀子的來歷,大少爺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老太太臨終前是一點兒也沒有跟兒孫說這個安排,她怕真的說了,那對榮老爺子都是不信任了,可以說,這一步算是走對了。
榮老爺子有府上對他的恩惠,這樣的錢他也不屑于去貪了,只是竹青心里有一點點的不舒服,那就是老太太防著自己的那一點兒,還是那句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也就是那么一點點,人都已經不在了,她還斤斤計較,那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大少爺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有雪中送炭的人,自己家被抄家流放,來看望自己的一個人也沒有,那些世交都一個個躲得遠遠的,就是自己的岳父家,也是只看過一次,然后就沒有了下題,更不用說今天過來看自己一大家子了。
“大少爺,路途遙遠,馬車我們準備了兩輛,也是怕太多了,那些差人不同意,到時候,可以換著坐一坐,這一路上我們安排了一個管事的,由他們跟著,問題應該不大,大少爺,你自己要多保重。”
大少爺給榮老爺子深深的鞠了一躬,“榮爺爺,若是能活著回來,此恩必報!”
“大少爺嚴重了,只要大少爺你們過的好就成了,大少爺,老頭子說句話,這一路上您是主心骨,遇到了什么事兒自己得拿主意,差人那邊也要好生對待,他們都是辦事兒老道的,有了他們幫著,一路上就會順利很多。”榮老爺子知道這一路上,肯定是不會安生,大夫人不是大少爺的親娘,到時候說不得就要不平。
他之所以把銀子給了大少爺,是知道到了大少爺手里,他肯定會把每個人都照顧到,而到了大夫人手里,大少爺還有幾個庶出的,肯定就沒有好待遇了。她指定只顧著四少爺和她自己了!
能做的都做了,能說的也說了,大少爺也是在外面歷練過的人了,不用榮大管事特意再說什么。
榮老爺子看著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二少爺,心里搖了搖頭,這一路艱苦,就二少爺這樣的,能不能走到都說不清楚。
而竹青這邊呢,把衣物什么的,都給了女眷。本來一切好好的,只是那二少奶奶不知道發什么瘋,突然就要過來抓竹青,被大夫人給一把推到了一邊,大夫人神色平靜的對竹青說道:“老二媳婦自從家里出了事兒就瘋瘋癲癲的,你不要介意。”現在整個是顛了個個兒,以前大夫人是主子,竹青是奴才,只有她說竹青的份兒,現在是還要得到竹青的幫助才能過的稍微好一些。
二少奶奶穿著臟亂的衣服,聽了大夫人的話,罵道:“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就是想拖著我死,我咒你們不得好死。”
大少奶奶在一邊說道:“二弟妹在家里出事后,要二弟跟她和離,只是大家都已經給關了起來,那時候也和離不成了。”原來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竹青能想象的到,二少奶奶能做出這樣的事兒。竹青真是有些鄙視這二少奶奶,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和離,態度還這么惡劣,直接軟聲軟氣的要休書不就成了?和離?虧她想的出來,既想不受罪,還想最大利益的不受損失,和離聽起來也好聽一些,只是這都大難臨頭了,你還想著好聽。不過,看二少爺那個樣子,是特別厭煩這個二少奶奶了,就是死也要拖著一起了。
二少奶奶還要大喊大叫,被一個差人上前就是一巴掌,罵道:“鬼叫什么?還以為自己是千金萬金的尊貴人啊,好不好的,老子給你打個狗血淋頭!不長記性的賤、人!”估計以前這二少奶奶也鬧過,也被差人教訓過,只是現在見了竹青,她又忘了自己的教訓了。
二少奶奶被打的再也不敢說一聲,大少奶奶和大夫人都在心里說,活該!看不清事實的人就多吃些苦頭。
這府里幾個小姐都已經嫁人了,成了別人家的人,不在這個流放的范圍內,只是以后在婆家生活的好壞,那就說不定了,畢竟是娘家倒臺了,靠山沒有了。有些人家為了避嫌,要么讓兒媳婦去廟里清修,要么是直接把人給休了,但是這出嫁的六個姑娘一個也沒有被休,這不知道是不是慶幸還是別的。
幾個爺們就沒有那么好命,他們畢竟是安定伯府的少爺,要流放都一起流放。
大夫人最疼愛的四少爺現在也沒有了少爺樣,以前都意氣風發,就是三少爺,竹青想起了以前一起回老家的時候,大家賭釣魚,那時候與現在的情形相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個家族的繁榮到滅亡,竹青算是看得真真的。
大家時間不多,大夫人突然給竹青跪下來了,把竹青唬了一跳,忙讓大夫人起了來,說道:“夫人,你這是干什么?”
“竹青,我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今天能過來看我們,還給我們送了這么多東西,安排了人,我們感激不盡,都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可見是這個理兒,以前說對我們多么多么忠心的人,放出去后,看我們府上還有好處,一個二個的都來巴結我們,就是希望我們能賞些好差事或者給他們賞賜。而你一次也沒有這樣過。
現在我們家落魄了那些人跑得比兔子還要快,生怕我們牽連了他們。你的這份心兒,我們在場的都會銘記在心的。以前我有什么不是,你就擔待著些,是我自己識人不清。”
竹青忙道:“夫人,你別這樣說。我做事兒只憑良心。”
“雖然你如此說,但是我們這一去還不知道還不知道回不回得來,該說的話,這次不說,說不定就有機會了。”大夫人眼圈紅了,“我這一走,別的不擔心,只擔心五丫頭那邊,娘家出了這樣的事兒,還不定她婆家怎么作踐人呢。我不求別的,竹青,如果五丫頭被人趕了出來,你能照顧她一二,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果然兒女就是債啊,大夫人這個時候還掛念著自己的女兒,今天出京,五小姐他們都沒有過來,可見她們的婆家是要徹底撇清關系了,想來大夫人也是知道的吧。
大少奶奶在一邊說道:“母親,你這話讓竹青怎么回答?不答應,就是心狠,答應了,她能有什么辦法幫著五妹妹?今天她都幫了我們這么多人了,難道還要讓她為難?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前我不懂,娘家的爹娘也對我好,但是出了這個事兒,我爹娘還不是一點兒也不管,我也是別人家的女兒,我和三弟妹都是別人家的女兒,我們現在還要被流放呢,一路上不說吃苦,但是總比五妹妹要苦的多吧,我們都能受得住,五妹妹怎么就受不住?
竹青,這事兒,你就別聽在心里,想來五妹妹吃穿是不愁的。要是被她婆家厭棄,那早就厭棄了,現在都跟我們在一起了,如今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他們婆家還來個秋后算賬,誰也沒有那么傻。母親,別給人添麻煩了!”大少奶奶一席話,說的大夫人是臉色蒼白,她也知道自己是要求有些多了,但是自己和兒子都流放去了,就剩五丫頭一個人,這得多苦啊。
大少奶奶不讓這陳夫人再說別的,這個時候,她要拿出點氣勢來,榮老爺子已經把重擔交給了相公了,她這個當媳婦的,也得管好女眷,大夫人明顯的是不如何了,就不能讓她做出讓人討厭的事兒。
那邊差人也說時間差不多了,這一群人一部分上了那兩輛馬車,還有一部分跟著馬車在地上走。鮮衣怒馬的貴族生活,從此就遠離了他們。
說不感慨,是不可能的,畢竟沖擊太大,別管以前是多么的光鮮,如今都成了落地的鳳凰了。
他們中間的有些人,還指望著宮里的娘娘能病好了,再就他們吧,只不過沒過多久,竹青就知道了大小姐病逝的消息,這下至少是十幾年安定伯府的人是回不來了,大小姐生的小皇子還沒有長大,如今又沒有了親娘,在宮里能不能活的成人還是個問題,就是長大了建府封王了,這寶座的位置估計也輪不到他啊,除非他有從龍之功,才能把自己的外家給解救出來。不然一切都是閑談那。
連香草也都知道大小姐病逝的消息,從懷遠縣趕回來了,“露兒姐那邊得了消息就跟我說了,真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那么大的一個府,說完了就完了呢。”
幸虧她已經出府里出來了,不然現在說不定被賣到什么地方呢。
“你爹娘那邊怎么樣?”竹青問道。
“我們那個莊子賞給了平郡王府,那王府里新派了一個管事,別的都留下了,所以沒有什么事兒。我爹娘他們就是個老實頭,就是換人也換不了他們。倒是裘管事他們一家如今也成了一般人了,那王府里都是讓自己人當管事的。”
竹青心道,這是肯定的,自己的莊子當然是用熟悉的人,還好沒有發賣,“那櫻桃他們一家子也是在莊子上了?”
“嗯都還在,我看著,莊子上也來了一些王府派過來的人,當然原來的舊人肯定是沒有王府自己的人受重視,不過我爹他們以前也都是不受重視,做苦力的,問題就不大了,那些偷奸耍滑的人這下子就慘了。你知道不知道裘管事的女兒裘蘭,她去哪里去了嗎?”香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