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著話,因著曹家那事兒鬧得太大,難免八卦一兩句,阿曦剛一提,何子衿朝閨女使了個眼色,阿曦就曉得,她爹可能為這事兒不大痛快,便不在提了。
待吃過飯,女人們說私房話時,何子衿方道,“可別當著你爹的面兒說,你爹現在聽不得一個曹字。”
阿曦慢慢吃著茶,道,“曹家的事,又不與咱家相干。要我說,他家倒霉才好呢,就他家的孩子,以前還欺負過雙胞胎,是不是?”阿曦不愧雙胞胎的親姐姐,現在還記得曹家小子欺負她弟弟的事兒哪。
何子衿道,“你爹主要是恨曹家不檢點,連累了陛下。”
蘇冰道,“我祖父也極惱恨曹家,聽祖母說,在家罵曹家罵半宿。”
何子衿道,“這事兒,畢竟事關宮闈,咱們在家說說也就罷了,切莫外頭說去。不然,給些個小人聽去便是把柄。”
倆人都應了。
宮闈中事傳到外頭來,皆是影影綽綽,不過,如何子衿這種極有規律進宮的誥命,還是能嗅到一些與眾不同的氣息,譬如,曹家削爵的旨意之后,何子衿再未在慈恩宮見過曹太后。便是偶爾有壽康宮的人到慈恩宮回話,也絕不是以往常伴在曹太后身邊的女官,而是極生疏的面孔。
太皇太后的心情亦不大好,召何子衿進宮說話,道,“聽說你家近來有添丁之喜。”
何子衿恭謹答道,“閨女在四月中生了一對龍鳳胎,媳婦六月初生了長子。”
太皇太后問,“孩子們都好嗎?”
“都很好。”何子衿一說到自家孩子就沒完沒了,先是說外孫子外孫女,“他倆四月中出生,早產了大半個月。我當時懷龍鳳胎時,也是早產了些日子。好在,孩子們都很健康。就是生下來比尋常孩子要小些,不過,這會兒都長大了,瞧著跟同齡孩子一樣。特別活潑,這會兒剛學會翻身,特別愛翻身,都不敢擱床上,不然翻啊滾的,只怕他們掉下去。”又說自家孫子,“濃眉大眼的,骨架比龍鳳胎的表哥表姐都要大些,吃相特別好,一點兒不淘氣。”
何子衿說到這些家常事,是極有家常氣氛的。
太皇太后面色緩和,道,“紀大將軍膝下只有兩子,如今紀玉樹得了龍鳳胎,紀大將軍想來也是欣慰。”
何子衿眼中露出喜悅,雖然拿孩子來衡量女人的價值是一件可悲的事,但,這說的是自己的外孫外孫女,何子衿根本沒多想,她只要一想到小家伙們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不過,因近來宮中氣氛緊張,何子衿是使勁兒憋著,不敢忘形。就聽太皇太后又道,“記得阿曦是十七歲方出嫁,聽說紀家當時是想兩個孩子早些成親,卻屢被何恭人婉拒,這是何故?”
何子衿道,“我聽聞,過早成親于身子不利。當時議親的時候,我就與親家商量好的,阿曦要到十七歲方好過門兒。好在阿珍年歲也不是很大,他也愿意多等兩年。”
太皇太后頜首,“是這個理,所以,當年秦王幾個娶妻,都是過了十六歲生辰,端寧當年與忠勇伯成親,亦是在十七歲的時候。我雖只是他們的嫡母,在這上面,自問沒有任何私心。幾位太皇太妃,也能明白我的心意。”
太皇太后問,“江翰林在家提過凌氏么?”
何子衿有些驚訝,不禁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幅無悲無喜的眼神,何子衿顧不得多思考,道,“外子提的不多,不過,曾說過,現在往回想,他其實很感激凌夫人當然將他送到我舅舅家寄養。畢竟,未將他棄于荒野。”
太皇太后溫聲道,“凌氏,是個有野心的人,也是個狠心的人。當年,她生下六郎,故意生而不養,我便明白她野心之深遠,常人皆不能及。即便如她,在當年仁宗皇帝于儲位上猶豫之時,也當即立斷請求仁宗皇帝百年后隨侍地下。仁宗皇帝就是因此,立六郎為儲。”
這段驚心動魄的皇室秘辛,坊間雖有各種傳聞,但由太皇太后親口道出,何子衿仍聽得心驚肉跳。
太皇太后嘆道,“如凌氏這樣自私的母親,仍能在拋棄親子的時候將其交到可靠人家撫養。她私心再重,為了六郎的大位,仍會主動請殉。以往我不是很喜歡凌氏,如今想來,凌氏亦有可取之處。”
之后,太皇太后什么都沒說,便打發何子衿出宮了。
此事,何子衿自然不會瞞著阿念,阿念嘆道,“看來,太皇太后的確是叫今上傷了心哪。”
何子衿道,“如今,你這話卻是說出了別人不敢說的,雖然說都是說曹氏女不檢點,可如果陛下不動心,曹氏女想來也不敢強迫陛下,終歸到底,是陛下自己動了心。”
“我豈能不知這個理,只是,到底不好說陛下的不是。何況,陛下還年少,親娘放個狐貍精在身邊,把持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何子衿道,“那可不一定,曹太后糊涂是舉朝公認的,不禁糊涂,還愚蠢。可你想想,不要說皇家,就是咱們這樣小戶人家,阿曄小時候,也有丫環在身邊。咱家雖沒有那些過于嬌艷的侍女,丫環算得上眉目清秀。阿曄自小就正經,因為我就教過他,妻、妾、丫環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注意教導他,故而,他一向潔身自好。咱們這些小見識,興許在皇家看來,不值一提。只是,在女色上把持不住還是小事,你想想柳家,那是什么樣的人家。先帝就是擔心陛下少年登基,才指了柳姑娘給他為后。”
阿念沉默半晌,道,“還有叫人擔心的事,你不知道呢。”
“什么事?”
“前年冬,柳尚書的祖母過逝,柳尚書按制辭官守孝,陛下就想把兵部尚書之位給他的外祖父曹斌兼了。聽說,這事兒還是叫太皇太后攔了下來,祖母孝期滿打滿算不過一年,常人七個月便可出孝。太皇太后讓兵部左侍郎暫代尚書職,去歲柳尚書出了孝,直接就讓柳尚書官復原職了。”阿念嘆道,“這件事,我也是聽說的。你說,我這外來官都曉得,柳家會不會知曉?”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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