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仁道,“說遠也不是很遠,自沙河縣到北昌府是兩日車程,自北昌府到北靖關只有一日車程。”
何子衿想了想,阿念去請那個羅先生也是要一道去的,既去北靖關,不怕沒有拜訪江氏的時候。
自打江仁回了沙河縣,閻氏金氏再來何子衿這里說話時便愈發恭敬了,二人甚至提出過再看一看皇后娘娘所賜的那八寶瓔珞的事,何子衿微微一笑,卻是未曾應允,何子衿還帶著三分矜貴二分傲慢的與這姑嫂二人道,“那東西,因是個貴重物兒,便是在帝都時我也并不多戴的。當初不過是初來縣里,咱們不大熟悉,見你們不好不莊重,故此戴了。”下之意,現下已是收起來了的。
何子衿都說是個“貴重物兒”了,雖然閻氏金氏很想再瞧一瞧那有可能是皇后娘娘所賜的物什,這時卻也不好開口了。她二人不好開口,莊太太以往便與此二人不睦的,便愈發說起那東西如何如何不凡來,當然,一些還比較委婉謙遜的話是當著何子衿的面兒說的,雖然何子衿一點兒不覺著這話有甚“委婉”之處,因為,莊太太說的是,“那樣的寶貝,得見一回已是難得的福分,哪里還能巴望著日日得見?咱們可不是縣尊太太,能有那大福分?”
何子衿雖然經常聽到直白的馬屁,但如莊太太這種,哪怕日日得見也不會習慣啊。
莊太太非但在何子衿面前就這么直白的拍馬屁,她還在自己社交圈里無數次的提及縣尊太太如何和氣如何富貴如何有來歷的事兒,當然,這些大都是莊太太自己猜的,難得莊太太會腦補,自己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尤其說到縣尊太太是見過大世面的這件事情上,莊太太更是拿出最大的想像空間,直說縣尊太太是皇后娘娘的……干閨女……至于莊太太是如何推斷出如此結論的,這事兒當真是連當事人縣尊太太何小仙都不曉得了。
面對沙河縣里官太太們的腦洞,何子衿也真是服了。
見傳得這么沒邊兒了,何子衿還與阿念提了一句,阿念笑,“這莊太太可真是……她那嘴,就沒個閑的時候。”
何子衿道,“她那嘴是夠嗆,只是還有一樣,先時莊巡檢不得意,莊太太在縣里官太太里面也不大得意,如今她覺著與我交情好,這般在外頭吹牛,現下好些官太太都與莊太太漸親近起來。”
阿念奇怪,“怎么她們倒與莊太太親近,直接來姐姐這里說話,豈不更好?”
何子衿笑,“我眼下都是縣尊太太了,這也不是啥人都能見的。”她還擺起官太太的架子來。
阿念聞一樂。
何子衿的確是擺起了縣尊太太的架子,她現下已摸到了炫富精髓,絕不能像她先時那般大喇喇的說是皇后娘娘賞的,不然,這些人倒不以為她說的是真的,反當她是笑話。如今何子衿傲慢了,難說話了,等閑人不見了,這些人反覺著,她深藏不露了。
當然,先時那八寶瓔珞之事,大家也默認那是閻氏金氏姑嫂沒見過世面,竟說那皇后娘娘所賜寶貝說是假的,簡直笑掉沙河縣人民的大牙,丟盡沙河縣人民的臉面。起碼,正是春風得意的莊太太就是這般說的,“我反正是個沒見識的,說來最遠也就去過北昌府,咱們這樣的人,哪里曉得帝都是個什么情形呢?不是我說,咱們縣尊大人是什么樣的身份,咱們縣尊太太又是何等的富貴人物兒!天南海北的事,沒有縣尊大人不曉得的,你們可知,咱們縣尊大人可是探花老爺出身!探花兒哩!咱們沙河縣一千年也沒出過一個探花兒吧!甭說探花兒,進士可出過一個?沒有吧!就是以前那許縣尊,論學問,也沒法比江小縣尊相比的好不好!縣尊大人這樣的學問,縣尊太太也是這樣靈巧有見識的人,聽說,皇后娘娘一見咱們縣尊太太,立刻就愛的了不得,當下就認了咱們縣尊太太做干閨女!那寶貝瓔珞,就是皇后娘娘賞給干閨女的見面禮!知道不!”莊太太這篤定的口氣,直把一干同僚太太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謠傳的,絕對比先時說何子衿那瓔珞是假的消息要廣的多。
連何子衿去朝云師傅那里說話,都受了朝云師傅一句掖揄,“皇后娘娘的干閨女來了。”
你說把何子衿尷尬的,好在何子衿臉皮也歷練出來了,她先自己倒了盞茶,道,“上回我說顯擺一下,沒顯擺成。這如今我剛明白顯擺三味,這就叫人傳過了度。如今看來,如何能恰到好處的顯擺,也是一門學問啊。”
聽到何子衿把“臭顯擺”都能說成“學問”,朝云師傅險沒吐出來。
說一回沙河縣最新流,何子衿就跟朝云師傅說起要陪阿念去北靖關的事兒了,主要是,何子衿跟阿念都舍不得孩子,去哪兒都要帶著孩子的,這回,何子衿是想借朝云師傅的“豪華型”大馬車用一用,帶著孩子們一道去。朝云師傅很有些不樂意,對于阿念要n顧茅廬請人的事,朝云師傅并未多說,也不會舍不得借馬車,朝云師傅不樂意的是,“阿念本是一縣之長,無上峰相召,不可輕離任地。他估計是想著夏收時去州府送稅糧的關口,順道去北靖關的。你們這么匆匆忙忙的,路上定是趕的很,阿曦阿曄這才多大,當初來北昌府,一路是緩行慢走,還有太醫跟著,這才沒出差子,就這樣,阿曦也流了兩天的鼻涕。如今這去北昌府北靖關的,阿念自有公務要忙,你難免也要入鄉隨俗的去拜見上峰太太,介時,阿曦阿曄要如何?再說,就算你到了北昌府能將孩子交給你家里老太太看著,可路上要如何呢?別以為路不是太遠就不用擔心了,孩子們但凡哪里吹了冷風吃了不合適的東西,都要不舒服的。北昌府能有什么名醫,介時就是你打發人回來請竇大夫,他快馬加鞭趕過去,也得耽擱好幾日呢。”
何子衿很不客氣道,“那師傅你干脆把竇大夫一并借我吧。”
朝云師傅道,“邵舉人的腿得竇大夫看著呢。”
何子衿就想說,邵舉人那腿已是接好了,也不用見天兒看著吧,但看朝云師傅不是很肯借竇大夫的意思,何子衿也沒再開口,因為憑她對朝云師傅的了解,她哪怕再開口,估計朝云師傅也會再想別個法子拒借竇大夫了。非但朝云師傅這里不想借,就是竇大夫的性子,他是皇后娘娘特意派來在朝云師傅這里當差的,離開朝云師傅太久,竇大夫自己怕也不樂意。
何子衿干脆請教朝云師傅,“那師傅你說,寶貝們要怎么著呢?”
朝云師傅不會何子衿的師傅,同樣很干脆地表示,“不帶孩子去不就行啦!”又補充一句,“如非必要,孩子小時,原也不宜多出門。”
何子衿那叫一個不放心,“不成,不帶著寶貝們,那怎么成?誰能幫我帶啊!”
朝云師傅輕咳一聲,很悠然的明示道,“我這里倒不缺人手。”
何子衿道,“那哪兒成啊,寶貝們晚上都要跟我一起睡,要是晚上不見我,認生呢。”
朝云師傅道,“平常在我這里午睡,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你還說阿曦在家只吃一碗雞蛋羹,她在我這里,每回都能吃一碗半。”覺著女弟子非但養孩子不大成,就是家里廚子也不大好,做的飯不合孩子口味兒。
何子衿簡直一千個不放心,平日里朝云師傅幫著帶倒無妨,但她與阿念一離開好幾天,朝云師傅這里人手雖多,自家寶貝們一定不能適應是真的。最后,朝云師傅想出個折中的法子,“今兒你就別帶阿曦阿曄回去了,讓他們在我這里過一宿,倘他們晚上鬧就算了,如果不鬧,我幫你帶幾日也無妨。”
何子衿也不知自己怎么給朝云師傅忽悠的,就把孩子留下了,回家醒了神跟阿念說,“朝云師傅這是鐵了心要搶咱家寶貝們啊。”
阿念對于這種朝云師傅要把孩子留下幫他們看的行為也很無語好不好,不過,阿念對于朝云師傅的教育本領還是很信任的。阿念先寬子衿姐姐的心,道,“自從咱們大了,也不能天天陪著朝云師傅,要是朝云師傅喜歡孩子們,讓孩子們多替咱們在朝云師傅面前盡孝也是好的。”
何子衿道,“我就是不放心寶貝們,他們哪里離過咱們,晚上定要哭鬧的。”
這么一說,阿念也不放心起來。
年輕的父母二人這么不放心的過了一晚,倆人晚上都沒歇好,第二天起床,一人一對大黑眼圈兒,用熟雞蛋敷過,早飯都沒用就去朝云師傅那里看孩子了。結果,年輕的父母二人受到了一萬噸的打擊,不為別個,年輕的父母二人都擔心孩子不能適應擔心的一宿沒睡好,可見到兩個小家伙那神采奕奕的精神頭兒時就知道了,人家完全沒有半點兒晚上沒睡好哭鬧的意思啊。然后,接下來朝云師傅的話也坐實了二人的猜測,朝云師傅笑瞇瞇地一幅狐貍樣兒道,“昨天跟著我,天一黑就睡了,夜里一人醒了一次,乖的了不得。”
最后,朝云師傅做了總結,“你們愛干什么干什么去,孩子在我這里,只管放心。”
年輕的父母二人表示:這對小沒良心的喲~還有,朝云師傅你這也忒會收買我家寶貝們了吧,你這是使的啥絕招啊~
后來,何子衿還真是私下請教過朝云師傅這么會帶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訣竅啥的。朝云師傅道,“這能有什么訣竅,約摸是天生緣法吧。也有一類人,天生招孩子們喜歡。”表示自己非但與寶貝們有天生的緣法,而且,還具備吸引孩子的個人魅力。
何子衿忍不住吐槽,“師傅你這也忒會自夸了。”
朝云師傅老神在在,“還是遠不及皇后娘娘的干閨女的。”
何子衿險沒叫朝云師傅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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