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成?”姑祖母定會不高興的吧。三姑娘有些擔心。
沈氏笑,“太太的脾氣,別人不知道,難道咱們還不知道?她就是個直脾氣,不要說你,從你叔父到我到子衿,誰沒挨過她的罵?不過,老人家心地是極好的。你也大了,是該打扮的時候了。這打扮,不僅是打扮給別人看的,也是打扮給自己看的。以后,不論出門,還是在家,還是見客,都不要太寡凈了。你這個年紀,哪怕枝頭上掐一朵花簪了,也是最好看的時候。千萬別辜負了呀。”
三姑娘心里既羞且喜,道,“嬸嬸,我,我,我現在就要開始說婆家了么?”她無父無母,這樣的事,便是羞些,也只有問沈氏了。
沈氏笑,“現在還早,但也得準備著,你放心,女孩兒不及笄是不能出嫁的。可要是及笄再想這事兒,便遲了。你只管該做什么做什么,你的相貌在這兒擺著,與咱家來往的人都見過,你的本領,薛師傅都收你為徒了,誰不夸你能干呢。再者,太太嘴直心軟,你沒娘家,這不就是你的娘家么,就是以后你出嫁,不好說有多少嫁妝,也有你的一份。”
三姑娘聽著,眼淚都下來了,沈氏給她拭淚,道,“說這個,不是叫你哭,是叫你心里有數,不要總覺著自己不如人。你既有相貌且有才干,你的日子啊,才開個頭兒,誰能說得以后?你只要自己爭氣,沒有過不好的日子。”
三姑娘抽咽兩聲,點點頭,半晌道,“嬸嬸,不論給我說哪兒,我都不想離了你們。”
沈氏自己是嫁的有些遠了,與娘家來往不便,可也比大姑子何氏強些。何氏幸而是嫁得好,丈夫有出息,自己也能干,不然離娘家這老遠,還不知要如何惦記呢。到了閨女這兒,沈氏是舍不得閨女遠嫁的。三姑娘如今,娘家早已無人,戶籍都遷到碧水縣來了,她不想遠嫁的心,沈氏也能明白。沈氏笑,“好,就是子衿,我也不欲她離得遠了,咱們一家子,哪怕以后你們該娶的娶了,該嫁的嫁了,也都在碧水縣,離得近,親熱不說,娘家也有人撐腰,到底氣壯。”
三姑娘又笑了。
沈氏自有兒女,她自己向來節儉,三姑娘嫁妝的事,沈氏也是輾轉好幾宿才下的決心。主要是三姑娘爭氣,又生得好模樣,這些年相處,不聲不響的還很有眼力……這樣的好姑娘,不要說別人,沈氏自己心里就疼她。沈氏也是女人,情知三姑娘這情形,差的就是個娘家了,可死了的爹跑了的娘,只得當沒了,對外一致宣布死光光。女人沒有嫁妝的話就太難了,哪怕當初她與丈夫夫妻恩愛,就因她家條件有限,嫁妝稍薄,何老娘可是沒少說嘴。將心比心,三姑娘縱有天大本領,若真的光著身子叫她出門,到婆家日子可怎么過。
沈氏真是心疼她,方與丈夫商量了,“再薄,也得給三丫頭一份嫁妝。”
何恭素來心腸軟,如今為人父為人夫,人情世故也懂,一聽便應了,“是這個理。這樣也不枉她在咱家這幾年了。”
沈氏嘆口氣,“不知誰有福氣,得了這丫頭去。”別看三姑娘年歲不大,經的事正經不少,爹死娘跑路,她竟能打聽著跟了車找到這多少年未曾來往的姑祖母家來,那會兒,三姑娘可才九歲。這幾年,既是三姑娘自己肯干,也是她的機緣,拜了薛千針為師……實在太爭氣,倘三姑娘真是一灘爛泥,沈氏又不是開濟善堂的,根本不消理她,隨她是生是死。只是三姑娘這樣爭氣了,沈氏反是憐惜她,這會兒咬咬牙,給三姑娘預備嫁妝的心都有了。
罷了罷了,沈氏自認不是個爛好人,只是跟著爛好人久了,似乎也傳染了一種叫爛好人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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