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叫你日夜都看著她么,怎么還能讓她一個人往夾道上跑?!闭渲楹莺莸闪四莻€小丫頭一眼,安排小丫頭看著李香秀是她辦的事,可才剛過了幾天就出了事,她聲音一高那小丫頭跪著直打哆嗦。
“別急,你站起來慢慢說?!奔币布辈粊恚苕眠@邊打發人去請大夫,那邊又吩咐底下人不許說出去,剛坐定跟香秀一個屋子的小丫頭就被叫過來了,頭都不敢抬,“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聲音都是抖的。
“奴才一直盯著呢。”小丫頭沒經過事兒,連正屋都沒進過,一見周婷就害怕的結結巴巴跪下來就開始抖肩膀。
“主子面前,像什么話!”瑪瑙皺起眉頭來,周婷給她使了個眼色,瑪瑙過去把她拉起來:“叫什么名?哪家的?”
這個年紀的丫頭就沒有外頭買的,全是府里的家生子,小丫頭哭得一噎一噎的:“奴才叫滿妞,奴才的額娘是管園子里花草的。”
那就是管婆子家的了,怪不得能做這么輕省的活計了,周婷心里再急也放軟了聲音問她:“你好好說一說,這個香秀是怎么往夾道里去的?!?
胤禛雖說是去書房,也是先來正院換了衣裳洗過臉再去的,在夾道那里碰上了跑出來的李香秀,也不知是怎么沖撞了他,抬腳就踢了過去。
“奴才原先一直盯著她的?!睗M妞委屈地收了淚,抬起眼睛來看看周婷和顏悅色并沒有發作她的樣子,這才敢說話:“她是外頭來的,珍珠姐姐說她規矩上頭太次,叫了奴才的姐姐去教她規矩,又說不好放她一個人住,就把奴才挪過去跟她一個屋?!?
到這里還說得順,說著又開始哭起來:“她她有癔癥,當著人看上去機靈,只背著人的時候嘴里嘀咕個不停。奴才同奴才的姐姐說了,奴才姐姐還說看著不像,奴才害怕,才不敢往她跟前湊的?!?
“癔癥?”周婷看了看了瑪瑙,幾個丫頭都很吃驚,那天人也過來了,話也回過了,明明就是很干凈很機靈的小姑娘,只好再問她:“你都聽見她嘀咕什么了?”
“奴才再不敢學的?!睗M妞伏在地上就哭:“奴才不敢提。”再問一聲,滿妞就差點哭斷氣,只肯說是大不敬。
“把她帶過來?!敝苕貌幌肱按齼和?,這個滿妞看著不過□歲的樣子,一提到這個就嚇得要死,哄孩子周婷還真沒經驗:“這話你告訴過你姐姐沒有?”
“奴才不敢說?!睗M妞一想起來就發抖,本來李香秀新來她是有些欺生的意思在,可她嘴甜手腳也勤快兩人很快就好上了,夜里瞇糊糊起夜的時候聽過好幾次她嘀咕也沒當一回事,只以為她是說了夢話,直到有一次聽見她背地里直呼主子爺的名諱不算,話里話外還沾著皇家。
滿妞再小也知道事關重大,立馬害怕了,本來以為她是大仙上身,回去就告訴了管婆子,叫管婆子死死捂著她的嘴狠狠教訓一番,本來打算讓她姐姐回話的時候略提一提,叫上邊人自己發現好把滿妞摘干凈,沒想到這么快香秀就犯了事。
還這么小知道這事怎么會不告訴爹媽,周婷有心放過她,順手在碟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塞過去:“拿去吧,那話既然你不敢學,往后就別再想起來?!睋]一揮手讓瑪瑙把她領出去了。
這還真是個腦子打了結的同鄉,她別是抱著看一眼雍正帝的心愿來的吧,大夫那里也沒那么快診斷好,前頭小張子又過來了,他們幾個是天天跟著胤禛的,事情的起因經過都很清楚。
“回福晉的話,那丫頭是從夾道里跑過來的,說是在追狗兒,瞧見了爺不低頭也不下跪,一張口就跟主子爺你啊我的,沒規矩的很。”出了院子能跟胤禛你我的人多了去,一溜兄弟都行,進了院子就只有周婷一個。
小張子咽了口唾沫,后頭的話聲音放得更低了:“爺原叫奴才帶她下去領板子攆出去,那丫頭就瞪著爺說爺仗勢欺人”說到這兒就不再往下說了,抬起眼睛看看一屋子驚著了的丫頭,又把頭低下去。
周婷一開始還心焦,聽到這里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這真是上趕著找死呢,小張子又說:“后頭蘇公公仔細瞧了,是外頭送進來的丫頭?!?
誰把她送進來算是倒了霉了,哪個送進來的人不得仔仔細細的教規矩啊,一個不安份,倒霉的可不光是她一個人。
“爺說叫福晉看著料理”小張子咽咽唾沫才接上了后半句:“后事?!必范G是一邊擦手一邊說這話的,輕飄飄沒一點重量,小張子現在后脖子還在發涼。
這人可還沒死呢,周婷心里一涼,吸了口氣:“爺真是這么說的?”屋子里的丫頭都知道那個香秀是逃不掉這一次了,雖說一直在宮里王府里都呆過,也只聽見過哪處哪處的奴才杖斃,這么接近死亡還是第一回。
就算她能熬過來也非死不可了,周婷的心怦怦跳,手都有點抖,瑪瑙見她臉色不對趕緊過去給她揉心口,過了一會周婷才緩過來:“去瞧瞧大夫說了些什么?!毙睦镆魂嚸埽范G發了話那事這么定了,要是人救過來了,那要她怎么辦?殺人?還是殺一個已經知道是自己同鄉的人。
小張子低了頭回去復命,蘇培盛進書房給胤禛洗筆的時候說:“都已經吩咐好了。”
胤禛手里拿著本書,嘴里“唔”了一聲,眼皮都沒抬翻了一頁書:“把小張子叫進來回話?!?
小張子腰彎都都要折過來了,低著頭進來,等了好半天,等胤禛把一頁看完了翻過去才抽神問他:“福晉怎么說的?”
“福晉有些不忍?!?
“知道了,你下去吧。”胤禛放下書拿起茶盞,嘴角翹了翹,她一向就是心軟的,讓她辦這個倒真是不合適,想著就指一指蘇培盛:“你去辦吧,”說著放下茶盞:“另換了太平猴魁來?!?
“嗻?!碧K培盛跟了胤禛這么多年,這時候也不免在心里打起鼓來,胤禛的脾氣一向不好琢磨,一會高興一會惱,很有些喜怒不定,剛才發了這樣大的火,這回子竟不能從臉上瞧出波瀾來了。
蘇培盛心一抖,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低頭退出去,親自沏了茶送上去,在去下人屋子的時候還往正院張望一下,慶幸自己早一步跟正院搭示了好,不然就顯得趁熱灶了。
同一個院子里的丫頭們要么在當差,要么就全被疏散出去了,偶爾從窗里露出一雙眼睛來,瞧見蘇培盛來了趕緊躲起來。
李香秀躺在床上,被子上頭全是沾著一塊一塊的紅,瞧著蘇培盛來了眼睛亮得嚇人,臉上露出一個笑來,笑得蘇培盛起了一層寒毛,看來這丫頭是知道自己來干什么了,等會兒行事的時候得把她的眼睛給捂上。
看她這樣子也活不長了,蘇培盛有心再說兩句什么怪不得他,下回投胎長點眼之類的話,就看見香秀從床上掙扎著起來:“四爺讓你來瞧了?”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我知道,我就知道有這一天的,我就知道行得通!”
蘇培盛皺起眉頭,給小鄭子使了個眼色,小鄭子頭一回干這種事,原來聽宮里的老人說過,四處瞅瞅拿了件衣裳過去想要捂著她的眼睛。
“是,是該給我換身衣裳?!贝蠹s是回光返照了,她的腦子已經糊涂了,拎起被子擦擦臉,剛吐過血的嘴唇紅得詭異:“等我當了皇后,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小鄭子耳朵一豎,眼睛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蘇培盛一腳踢了過去:“還不捂了嘴?!毙睦锖薏坏脹]聽見這話,小鄭子這才醒悟過來,小張子從她身后抽出個枕頭:“公公?”
蘇培盛點點頭:“活兒做得干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