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歸還了那兩串糖葫蘆，那自己是不是也該把該物歸原主的政權(quán)交還，這就是小皇帝想表達的意思。

晏褚很理解對方的心情，更何況，他確實也打算走了。

他為大商培養(yǎng)出了一個明君，原身上一輩子虧欠的，在這輩子全都彌補了。

“離開？”

宗政清琪的手顫了顫，是啊，只有對方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他要是還在朝堂一天，他曾經(jīng)的那些黨羽勢力，就一天不會死心。

而且只有對方徹底離開朝堂，他才能真正對他放心。

這樣的想法很卑鄙，確實對他們兩人最好的選擇，總好過有一天，他成了真正的皇帝，再也容不得對方的存在。

“我會派一支隊伍保護你。”

“不必。”

晏褚看了眼那個眉眼間有些緊張的皇帝，那支隊伍的作用到底是保護，還是監(jiān)視，他的表情都寫臉上了。

自己的小心思被晏褚看透，宗政清琪也有些懊惱，其實對方的身體都已經(jīng)敗壞成這樣了，他還有什么好警惕的呢。

“一路保重。”

沒了利益糾紛，宗政清琪覺得自己的心頭放下了一塊巨石，從今往后，或許他就能夠只用單純欣賞敬佩的目光，看待眼前這個男人了。

不管他曾經(jīng)什么，至少對于他而，他是一個好老師。

*****

“你要走了？”

在成慶帝死在皇陵后，萬俟蘭就一直在等，等晏褚什么時候離開。

十年過去了，萬俟蘭都已經(jīng)成了祖母級的人物，曾經(jīng)濃烈的情感已經(jīng)漸漸積淀下來，她變得更加睿智，更有韻味，同樣的，她也不再年輕了。

“嗯，是時候要走了，我要是還留在宮里，豈不是讓你做二選一的抉擇。”

這個時候剛剛好，宗政清琪已經(jīng)有了成為帝王的準備，卻還沒有帝王的狠心，再過幾年，如朝臣猜測的那般，他們兩人中，終究有一個下場凄涼。

“你躲了我十年，接下去的日子，總不能再躲著我了。”萬俟蘭看著不遠處的男人微微一笑。

語間的意思，是想隨晏褚一塊離宮了。

“這一次，你選擇了我？”

晏褚笑了，恍惚間，萬俟蘭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時候他的笑容也是現(xiàn)在這樣的，不摻雜任何復(fù)雜的情緒，只是單純的開心。

原身的兩個愿望，一個是讓大商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他做到了，他幫宗政一族管了二十多年的江山社稷，還給百姓培養(yǎng)了一個英明的君主。

第二個愿望，原主想要被萬俟蘭選擇一次。

上輩子，他有無數(shù)的機會贏宗政清琪，只是最后他依舊敗了，他真的是輸給了那個西北王嗎，并不是，他只是輸給了萬俟蘭，輸給了他僅存的最美好的回憶。

這一次，他也想被萬俟蘭選擇一次，不論因為什么原因，只要一次就好。

現(xiàn)在萬俟蘭選擇放棄太后的身份，放棄成了皇帝的兒子，和晏褚一塊離開，原身的心愿，已經(jīng)達成了。

“我累了。”

笑聲過后，晏褚輕輕搖了搖頭。

“我的前半生，為復(fù)仇而活，我的后半生，為大商百姓而活，在我的余生，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晏褚望著宮墻外的藍天白云，“我喜歡的姑娘，是那個扎著長辮，騎在鹿背上的女孩，你喜歡的，是當初那個正直開朗的晏小將軍，現(xiàn)在的我們，早就不是當初的模樣，我們各自喜歡的，真的是已經(jīng)改變的我們，還是記憶深處，被我們不斷美化，不斷追憶的那個影子。”

晏褚轉(zhuǎn)身，對上萬俟蘭不解、疑惑的眼神，如釋重負地笑了。

“太后娘娘，以后，就各自珍重吧。”

晏褚攏了攏胸前的披風(fēng)，在對方怔忪的視線下，轉(zhuǎn)身離開。

*****

“九千歲，咱們真的要離開啊？”

當初幸運的被晏褚挑中留在身邊伺候的小太監(jiān)看著漸行漸遠的紅色宮墻，微微有些不舍。

你說他好不容易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做什么想不開就跟著都督出宮了呢，等離開了皇城，他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要是舍不得，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

晏褚坐在馬車上，拿著本書，緩緩開口說道。

“那可不行。”小太監(jiān)想也不想地回答，他都在都督身邊伺候了十多年了，離了他都督該多寂寞啊，他也是有良心的，都督待他好，他也要知恩圖報。

這不是心疼他那些沒收拾好的寶貝嗎，不過這趟離宮他們帶的金銀珠寶，也足夠他們在宮外當一個瀟灑的富家翁了。

想想宮里朝不保夕的生活也越發(fā)緊張的局勢，似乎這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小太監(jiān)不想那么多了，看都督身側(cè)的茶水喝完了，趕緊給倒?jié)M。

太醫(yī)說了，都督的時間不多了，他可不能在都督面前露出苦瓜臉來，每天都要高高興興的，沒準都督見了心情好，壽數(shù)還能延長呢。

那群太醫(yī)的話也不是全都能信的，都督那么好的人，憑什么就不能長命百歲呢。

小太監(jiān)在心里給自己加油鼓勁，馬車漸漸駛離了皇城，去往了未知的地方。

*****

“沒想到，終究還是我先送走了你。”

晏家的祖墳內(nèi)，一座新修葺的墳?zāi)梗贡蠈懼恬业拿帧?

萬俟蘭喬裝打扮，穿著便服跪在墓碑前，這時候的她，比起三年前更加蒼老了。

對方死前說讓她把他埋在一處風(fēng)景好的地方，別污了晏家的祖墳，但是他的遺愿，萬俟蘭終究還是辜負了。

在活著的時候，晏褚不愿意承認自己的身份，讓世人嗤笑晏氏一族，死后，他也該回到他最應(yīng)該待的地方，這里有他的爹娘，弟妹，有他的親人。

在將晏褚的尸首下葬的時候，萬俟蘭還將一份描述了他生平經(jīng)歷的冊子放在了棺材中。

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沒有了大商，沒有了皇室，一切變得更開明的時候，這份冊子會被人發(fā)現(xiàn)，那時候的人們能夠更好的評價他這一生的過失，也還他真正的身份。

他這一生，沒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地方，他是個英雄。

“娘娘，該回宮了。”

唯一知曉萬俟蘭和晏褚過往的老嬤嬤精神頭還矍鑠，她看了看時間，對著萬俟蘭小聲催促道。

萬俟蘭在她的攙扶下站起身，膝蓋早就已經(jīng)跪麻了。

“我還是沒能明白你當初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萬俟蘭對著晏褚的墳?zāi)咕従忛_口：“不過在過奈何橋的時候別忘了等等我，至少下輩子，我們別再錯過了。”

“娘娘，該走了。”

老嬤嬤眼底有些不忍，太醫(yī)說了，娘娘這是心病，自從晏小將軍的死訊傳來，她的身子就垮了，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她沒法勸娘娘，好在她的年歲也大了，到黃泉路上，她還能再服侍她的公主一程。

兩道身影在夕陽的余暉下被越來越長，直至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個故事我會努力甜一點的，也會克制我自己不往糖里攙玻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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