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離開了,你現在想出來嗎?”
但里面的小孩卻像死了一樣一樣安靜,傅辰又重復了一遍,還是沒有反應,打開了蓋子,孩子蜷縮在里面,低垂的頭遮去了他仇恨的視線,這種情況如若不管,會釀成大禍。
傅辰可從來不敢小看任何孩子,在現代未成年犯罪的案例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有一部分未成年就是明知故犯,情節極為惡劣。
傅辰輔導過這樣抗拒外界的孩子,態度越發柔和,放低了聲音,讓聲音能夠融入孩子的耳中,引起共振,剛剛受到強烈沖擊的孩子,其實需要的安撫,沒有一個孩子不想在家里懷里撒嬌,所有的刺都是偽裝的武器。
傅辰安撫了半柱香,當他再一次伸手的時候,孩子總算從魚捅里伸出了手,握住了傅辰溫暖的大手,大手回握了他的。
包志是第一次看到裝束那么干凈漂亮,最難得的是對他那么溫和的人,害羞地低著頭。自從為了自家妹妹露出真容后,傅辰這幾天就暫時沒帶上易容面.具。
傅辰為了讓包志感覺到自在,聊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包志的防備心慢慢降了下來,眼前的哥哥笑起來那么溫柔,好像能夠完全理解他一樣,那只手掌讓他剛才所有的暴戾和報仇的情緒都隱了下去。
傅辰在路上和包志熟悉了,并且了解了山上的部分情況,自從讓夙玉拿下這座山后,其實后來他的人手就青黃不接了,到了青染等人離開邵華池,他才算有了人選來管理這座山了。
這段時間管理它的主要責任,其實是落在一個最不可能的人選上,就是曾經的祺貴嬪葉惠莉,幾年前傅辰就知道她的臉換成功了,雖然只是一些小變動,但整個人的變化都堪稱脫胎換骨,其實本來四年前她就要去欒京了,只是泰常山這兒傅辰一直也沒有讓人來管理,她就繼續留下來管理了。
當包志帶著傅辰上來的時候,有不少村人經過,看到傅辰這個外人,都紛紛問了起來,禁止外人入內的排外思想非常嚴重。
當聽說是來找葉惠莉的,又是幫助他們的大恩人夙玉推薦來的,有夙玉的親筆書函為證,這些人再仔細瞧了瞧傅辰的模樣,才勉為其難將他放了進去。
其實葉惠莉是很好找的,看到那個穿著白衣飄飄,仙風道骨的面紗女子,哪怕是在田地里也是格外醒目,她似乎正在實驗新的泥土是否適合種植土豆,非常專心,與多年前那個娘娘不可同日而語。
直到有村民提醒,她才轉頭,看向田間站著的風姿玉骨的男子。
那張臉,和五年前沒什么區別,是改變了她一生的人,這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都近六年沒出現過了,現在居然回來了,他總算要回到京城了,太平了那么多年的晉國,總算要開始亂了嗎。
她居然沒有恐慌,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慨。
“葉姑娘,您沒事吧。”一旁農人擔心地看著魂不守舍的葉惠莉。
也許是第一眼看到傅辰的沖擊力,葉惠莉身影緩了緩。
村人發現那只是個英俊的青年,并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怎么葉姑娘抖成這樣。葉姑娘也是這座山上被村民封為神女的人,哪怕她一直蒙著面,也能感覺到她的仙氣,從來沒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沒,沒事,告訴村人和大家,公子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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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之外的欒京皇宮,這天詠樂公主這會兒按照慣常的時間來請安,卻發現自家母妃不在敬佛堂,反而留在自己的小房間里,這些年皇貴妃因為背部的陳年舊傷,已經不愿意再掌管宮中事務了,但也不知道怎么了,晉成帝卻反而對她信賴有加,更加器重,讓她哪怕養病也能繼續管理宮中事務,反倒是原本的中宮之主皇后娘娘不被重視。
“母妃,還未起嗎?”詠樂看到剛剛把洗漱物品原封不動端出來的墨畫,奇怪道。
墨畫搖了搖頭,悄聲道:“昨日娘娘收到了一封宮外的來信,昨日就不讓任何人進屋子,今日更是連洗漱都不曾,給皇后娘娘請安也以身體不適休假了,不知是怎么了。”
下人們自然不敢闖入皇貴妃的屋子,但詠樂公主卻沒有這些顧忌,敲了敲門,見里面沒有什么動靜。
才推門進入,屋內還熏著淡淡的荷花清香味,臥榻上擱著層層疊疊不同的衣服,都是時下最潮流的款式,看這擺放的樣子應該已經選了很久了,而她的母妃正披頭散發地坐在銅鏡前,呆呆看著自己與五年前沒什么差別的嬌美容顏。
“母妃?”喊了一聲,沒有反應。
詠樂走近了穆君凝,都不見她有什么反應。
詠樂才著急了。
“您怎么了,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穆君凝遲緩地轉頭,“樂兒,你覺得……本宮是不是老了很多?”
語氣中卻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會,我的母妃到現在可還像二八少女呢,您忘了以前咱們微服出游的時候,不少人還以為我是姐姐,您才是妹妹。就算現在您看上去也依舊光彩依舊,我看呀這新進的秀女,哪及得上母妃一二。看您連眼角都沒什么紋路,皮膚依舊吹彈可破……”自從那件事幾乎要逼瘋母后之后,詠樂對上自己額娘卻更加謹慎,就怕自己說漏嘴,提到了那個不該提的人。
今日,母妃怎的如此反常。
“你說的對,我還不老,這些年我都有按照他的辦法好好保養。對,對了,最近京城里流行飛仙髻,快讓墨畫她們過來給我梳妝!”穆君凝好像突然清醒似的,打翻了桌上那些瓶瓶罐罐,“越年輕……越好!”
飛仙髻多適用未出閣的少女,但穆君凝天生嬌小,容顏嬌美,嗔嗲中自有一番惑人風情,梳這個發髻倒不會突兀,但若是從身份來說,就非常不合適了,特別是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宮妃,每天巴不得皇貴妃犯錯,而以穆君凝平日的謹慎,斷不會做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
“您,是不是已經有那個人的消息了……?”人活著倒也罷了,但當一個人死了,生前的所有缺點都會被選擇性遺忘,反而會記得那些好的,無限放大,死者為大,沒人能爭得過一個死人。
特別是這個死人,在一個女人生死關頭的時候,送來了那樣事關重要的消息,幾乎挽救了一個女人的生命,又如何能一樣。
現在的詠樂,在經歷過那樣的大起大落,自家母妃幾乎沒了命后,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也不愿意再阻止了,甚至她需要幫助母妃徹底瞞住父皇。
看到女兒,穆君凝才從狂喜中的狀態回歸,像是忽然從迷幻中醒來,“母妃什么都沒想,我沒有想見任何人……”
詠樂公主跪了下來,淚水緩緩滑落,臉頰靠在穆君凝的手背上,“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您為我們幾個孩子操了半輩子的心,什么都愿意為我們犧牲,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您接下來,就為自己而活吧。”
如果真的非他不可,那么女兒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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