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成帝呵呵一笑,梅玨這話也是在說他們父子感情好,心情倍兒好。
“陛下英明,屆時京城更熱鬧了。”
晉成帝哈哈大笑,吃了一口肉塊,“嗯?這味道怎的似肉非肉,味道倒是新奇。”
忍不住又塞了一口,發現的確沒吃過這么奇怪的菜。
梅玨微微一笑,“陛下對素食不喜,臣妾覺得龍體為重,便研究了下如何將素食做成肉食的味道,陛下可覺得還能入口?”
“這是你自己做的!?”晉成帝經常能吃到妃嬪為自己做的湯羹飯菜,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那些所謂親手所做有多少貓膩就不好說了,他也知道這些妃嬪能在里頭看個火候或是切個菜已經算不錯了,最后還是要宮女或是掌廚來做。
但他知道,梅玨說是自己做的,定然是真的她親手所做。
胸中激蕩著感動久久不能平復,忍不住握住梅玨的手,所有話梗著,只是忍不住拍了拍梅玨嬌嫩的手背。
在宮里,無論是下人還是妃嬪,就算是皇太后還不是依著他的口味,樣樣葷菜,大魚大肉為主,哪個肯愿意為他親手研制怎么把素食做的好吃,哪個又在乎他的身體了,就是真的在乎又有幾個人敢當著他的面勸他,就不怕龍顏大怒?
梅玨怕嗎?也許是怕的,但是她還是做了,只為了他的身體考慮不惜冒險,這份濃重的心意他又怎會領悟不到。
“這宮里,也只有你了。”晉成帝長吁短嘆,人生得此紅顏,夫復何求?當著下人的面,晉成帝說不來那些肉麻的話,但跟了久的奴才哪里看不出來,這位梅修容那是晉成帝心尖上的。以前那些受寵的,陛下哪個不是賞賞賞送送送的,從不費什么心思,但哪個能得他這樣的表情,時不時噓寒問暖,又有哪個能讓陛下到現在都沒翻牌子,是不喜歡還是太過珍稀,這就見仁見智了。
晉成帝對當木樁的安忠海道,“傳朕旨意,梅修容勤勉柔順、安貞葉吉、性資敏慧,深得朕心,即日起晉封為從二品妃,封號梅。”
“陛下!”梅玨大驚失色。
晉成帝猛地封住了梅玨的嘴,眼含柔和,“朕知你并不在乎這些虛物,只是朕總想為你做些什么,若你真的心中有朕,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不要拒絕朕。”
這宮里每個女人都想晉升,嘴上謙和忍讓,晉成帝只是不想理會后宅之事,他要的是妃子們能給他帶來快樂,其余的又有何關系,這些妃子再如何斗,也是想博得他的注意,是后宮之樂。
但梅玨不同,這個女子太單純善良,即便是朕如此逼迫她,她也不忍心真正怪朕,讓朕怎能不對她好?
梅玨跪下謝恩,別說是梅玨,就是身后一干人等也是驚異莫名,這是短短幾個月就從小小三品姑姑晉升到妃的第一人。
后宮,又要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了。
這當然是后事,此時梅玨正陪著晉成帝探討由珍懿皇貴妃所著的《南清方儀》,由梅玨的熟讀與自己的見解更讓晉成帝確定她是真心敬愛自己的母妃,這里,他能說出真心話,為何不能獨獨愛這里?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吉可悄悄來見傅辰,到的是傅辰在重華宮的屋子。劉縱在手術后,傅辰沒有辦法時刻照顧的時候皆是他在做,劉縱也把這孩子當做自己孫子,倒是親力親為地教導,經過姚小光的事加上監欄院大大小小的事,這個孩子的目光越來越沉靜,他已漸漸被這共內外的環境通化。
傅辰每每看到,都有些發酸和慶幸,他不想再遇到第二個姚小光。
這次吉可借著內務府送冬季的份例順道過來的,并不能長待,他帶來了一個劉縱聽到的消息,陛下恩準了薛相告老還鄉,攜家帶口離開欒京,今日就頒布的旨意。
薛相五十都不到,哪來的告老還鄉?
薛雍是二皇子的人,在國宴那日傅辰就覺得二皇子出現在瀟湘館后門很古怪,后來詭子等人追蹤過去也沒查到所以然來,但傅辰卻是由此盯上了二皇子府的動靜,薛相的離開意味著什么,也似乎證明了他某種想法……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捏了捏小孩的臉頰,吉可現在也是正四品太監了,卻沒覺得被冒犯了,反而像貓兒似的蹭了蹭傅辰溫暖的掌心,這一絲溫暖是他在宮里的溫暖,“不辛苦,傅哥你才是最累的……傅哥,我好想他們。”
“待他們忌日那日,我就將他們葬下。”現在,陳作仁和姚小光的骨灰盒還在他這里保存,他要那把親手殺了李祥英的匕首祭奠他們的英靈。“逝者已逝,你要將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
吉可狠狠點頭,他知道傅辰的意思,是讓他別難過,即便難過也不能被別人看到,傅辰這是在教他做人,傅哥已經是他在這宮里最大的親人了,他不聽傅哥的聽誰的。他不是剛進宮那會,分不清善惡,他也同樣明白劉總管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夠有用,在以后幫上傅哥的忙,所有他們的傳話他一個字兒都沒泄露過。
待吉可走后,重華宮里的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地過來,雖然極力克制自己卻還是臉色蒼白,“傅爺,您快過去看看!”
小宮女叫喜兒,是老宮女碧青手下的,應該是聽了碧青的話過來喊傅辰。
“出什么事了,你先說。”
“殿下……殿下說要休了田夫人。”
快到就寢的時間,難道那田氏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傅辰到的時候,一屋子跪著人,邵華池只披著一件外袍,神色陰沉地盯著田氏。
傅辰也順勢跪了下去。
“過來,伺候我更衣。”見是傅辰,他表情不變,眼神稍稍回暖。
“是。”
“全部退下。”
果然,讓傅辰來,殿下的脾氣就不會太過暴躁。
“殿下,請寬恕奴婢。”田氏眼閃淚光,不知所措。
邵華池陰晴不定,并不說話,屋內氣氛依舊緊繃。
無論田氏做錯了什么,現在處罰田氏都不是好的時間。
“殿下,田夫人對您向來盡心伺候,想必是無心的,您先消消氣可好?”傅辰溫聲道。
“都滾出去!”他當初是怎么眼瞎,會覺得田氏的氣質與傅辰有些許想象?
這根本就連本尊分毫都不及!
田氏走出前,感激地看了眼傅辰。
為邵華池更衣后,安忠海就到了門口,說是陛下傳召,約莫是近日送走了兩國使臣又派人中途重傷了兩國使臣,這當然也是朝臣最終商定的主意,本來兩國使臣在晉國不敢開戰,但出了晉國的國土,他們都希望致對方于死地,誰都沒想到晉國會橫插一杠,讓他們各自認為是對方派來的人,兩國開戰在即,這不晉成帝幾日都有些情緒高漲,幾乎每日都要邵華池過去陪著下下棋,龍寵正盛。
召的是皇子,還是在養心殿,后宮妃嬪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邵華池離開前囑咐晚上不必等,先去自己屋子里休息。
傅辰才問向碧青,“剛才怎么了?”
碧青將之前的事敘述了一遍,原來是邵華池在后殿沐浴,邵華池因容貌關系,從不讓人伺候,田氏一直被冷落,加上晉成帝那兒催的緊,怕自己處子之身被識破,情急之下就沖進了浴池,好似見到了面具下的邵華池,嚇得魂飛魄散,直喊著妖怪,也難怪殿下如此發怒了。
哪個皇子能被自己的女人這樣喊。
待陪完晉成帝,邵華池回了重華宮,卻不料在外間看到合衣坐在地上等他的傅辰,這幾天陪著他在宮里宮外忙活著,不少事都是傅辰在打點,幾乎沒什么睡覺時間,難怪他會累到,邵華池有些心疼,靜靜望著傅辰。
宮燈的暖燈照在傅辰臉上,一片溫馨。
他像是受了蠱惑一般,走了過去,摸著這張還顯稚嫩的臉頰,原本被冰寒了的心,居然有一絲絲暖意流淌,他緩緩靠近,直到對上傅辰忽然睜開的眼。
傅辰還有些不清醒,看到邵華池的面具,忽然清醒,“殿下,奴才該死!”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瞬間收回那一絲動容與無措,邵華池狀若無意道,“起吧,今日我讓詭子他們守夜,你去好好休息。”
“是。”傅辰迷迷瞪瞪地準備離開,嘴里還在說著,“九殿下這次幫了您,定然會有下一次試探,這是您讓九皇子信任的最好時機,屆時您定然會明白如何做……”
“我知道,你快去休息!”聽著傅辰這模樣還在那兒說事,邵華池不知是心痛多一點還是氣憤多一點。
在離開前,傅辰忽然說了一句,“殿下,您從來都不丑。”
至少在我眼里,容貌從沒那么重要。
邵華池聞,再看門外早已沒了人影。
張了張嘴,只覺得心跳如鼓,臉頰像是喝醉了似的駝紅,嘖了一聲,“真狡猾。”
邵華池沒想到那么快就碰到了邵子瑜,還是在宮外。
詭巳報告說東榆巷有人想要刺殺這幾個從西北帶來的人,只是傷了人最終也沒把人給劫走,已是萬幸。
顯然,有人不想這幾個人去面圣,本來還想等這幾人的狀態“更糟糕”再給父皇看,看來是必須提前了。
出了門,一輛平凡無奇的座駕停在門外,也不知停留多久,邵華池遽然瞳孔萎縮,又回歸平靜。
一侍衛將簾子撩起,邵子瑜從內探出身子,朝著邵華池露出淡淡的笑,下了馬車,看了眼這個略顯平凡的宅院,邵子瑜拿出一條絲質巾帕捂了下口鼻,似乎不習慣巷子里的味兒。
他這七哥也不愧是從小那般環境里長大的,選這種落魄的地方也絲毫不嫌棄,也是能屈能伸。
“九弟,怎的有興致來我這外宅,正好要尋你,這到省去了麻煩。”邵華池迎了上去。
邵子瑜微微闔眼,瀲滟冷光沉淀,湊近邵華池道,“怎么,我來的不是時候?還是七哥還要瞞著我呢?”
剎那間,邵華池臉上的笑容凝固。
邵子瑜又怎會那么湊巧的在這個地方!
為何他剛才在室內的話,會被知曉?那是發生沒多久的事。
這話一出,從一旁詭子的角度都能感到邵華池緊繃的肌肉和微顫的睫毛,邵華池指尖有些粘膩,才幾個瞬息的功夫就感到手掌滲出的汗漬。
是有,有內鬼……那個內鬼是誰?
又存在多久了?
這讓邵華池無端端滋生出一道由脊梁骨蔓延而來的寒意,這是一種命運無法掌控的感覺,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面上不動聲色,就好像無形中有個人講那只手貼在他的脊梁上,阻止他的后退的步伐。
他已經知道昨晚,傅辰的話中含義。
見邵華池全程呆滯的模樣,滿意地笑笑,他要的效果已經有了。
“七哥,看來弟弟的確來的不是時候,那便先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邵子瑜坐在馬車中,他身邊的心腹輕聲道:“您這樣做,七皇子真的會乖乖聽話嗎?”
“我這七哥現如今可是香餑餑,他雖選擇我卻并不誠心,若不能這樣鎮壓一番我如何能完全控制住他,再說大哥也不會袖手旁觀,他這次就是要真正投靠我了。”他如此突兀出現,才能讓邵華池有所警醒,對他又敬畏又害怕,對他的手段有所忌憚,才能乖乖扶手陳誠,讓七哥看不懂自己,是這次邵子瑜的目的。
“殿下高招!”心腹贊嘆道,不愧是她們智謀無雙的九殿下。
“非也,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邵子瑜心情看似很不錯,對著心腹道,“你猜是誰出的?”
“那是太傅?”
邵子瑜搖了搖頭,“一個你想不到的人,那個叫傅辰的小太監。”
“但他不是七殿下的人嗎?”
這也是邵子瑜曾經的疑惑,那還是在御書房外兩人遇到的時候,他提出侍膳的事兒,小太監非常機靈,直接同意了,并在之后來侍膳時提出了讓七九聯盟更為牢固的辦法。
傅辰告訴了邵子瑜,七皇子在宮外的一個據點。
那人跪在地上,那么低眉順目,口中卻說:“若是您忽然出現,七皇子沒有防備之下,定然會驚嚇莫名,對您產生敬畏,又對您的手段折服,您再表現出心胸,屆時定然會為您所用。”
“你是七弟的人,為何幫我?”
“一,奴才覺得七皇子與您遲早是一條船上的人,只是現在因無謂的糾葛才才未能真正精誠合作,奴才何不加一把火呢?二,奴才覺得您無論在任何方面都高于大皇子,相信天下百信也更愿意擁戴一位英明君主,奴才遲早是您身邊的奴才,早晚有何區別?”傅辰垂下視線,口中話語真誠。
邵子瑜望著這個奴才,久久不能回神。
這個奴才,是在向他效忠嗎?
其實這也是一步險棋,傅辰知道自己已被邵子瑜注意到,也許是之前的惡犬事件,也許是后來阿芙蓉事件,這位皇子大約能看出他與邵華池的關系,在御書房門外點名,也是一種試探,既然他要試探,他就給他一個更大的炸彈。
“多智近妖,這樣的人留在老七身邊,本殿……倒有些不放心,幸好,只是個太監……”既然不放心,還是殺了好。
在宅門外,邵華池冷汗滑了下來。
“主上!”詭子垮了一步攙扶,卻被邵華池打掉,他捂著臉,陰森的笑從指縫間流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邵華池笑得淚水都飚了出來。
他忽然那天,傅辰提醒的話,“這段時間九皇子的試探已經結束,他會希望進一步收攏您,奴才會稍加引導,屆時您自會明白。”
傅辰沒有明說,是怕邵華池事先有準備,就無法做出適合的表情,以達到欺騙邵子瑜的目的,邵子瑜多觀察入微的一個人,豈是輕易能欺騙的。
邵子瑜想要個收攏他到羽下的契機,于是傅辰主動提供了,一拍即合。
邵子瑜會認為他的突然出現,給自己造成重大沖擊,就會自然而然給他造成震懾,他會不由自主想:
一、為何邵子瑜知道我這里有據點?
二、他何時知道的?
三、誰是內應,不然如何知道我剛剛在屋內的談話。
這不但讓邵華池害怕,更會忌憚邵子瑜,從而乖乖聽話,對方指哪兒,甚至會怕邵子瑜給自己使絆兒。
于是邵子瑜要了他這個人,而邵華池也能讓自己真正依靠過去。
甚至邵子瑜不會懷疑傅辰的目的,這樣一個聰明又考慮周到的屬下,才值得他費盡心機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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