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后面部肌肉劇烈地顫抖了下,好像一下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快、快過去!”
與傅辰一同值夜的像是茶水房師傅、在外間等太后晚間需求的太監宮女,這時候全匯了過來。
太后跌跌撞撞地要跑去火光之處,那大宮女上前想扶著太后走過去,太監也不甘示弱要表忠心,卻被揮退,太后怒斥道:“都過去救火啊,這時候還邀寵?要是哀家的阿芙蓉出事,通通治你們的罪!”
太后平日對這些太監宮女爭寵是看在眼里的,一個個都說眼里心里那把她放心坎里的,哪些討喜的她也愿意給顏面,但都這個時候了還要爭寵,那就是撩虎須了!
平日太后算是個比較有氣場,但同時不失上位者溫和的人,可自從有了阿芙蓉以后,她就像變了個人,只要涉及到阿芙蓉,那都是沒的商量的,若不是因為她的關系,皇上也不會因為惡犬事件,“敲詐”了暨桑國更多的阿芙蓉做賠罪品。
當然,利用上貢的惡犬事件來敲詐人家,晉成帝覺得自己簡直英明神武,他還特地扣下了一些,分別送去幼時體弱的老三,有眼疾的老四,體內有毒素的老七那兒,也算是他的恩賜了。
自從看清了老七的真性情后,晉成帝對這些兒子們,就開始偶爾的“補償”了。
晉朝皇宮,會在主宮門口放置一些大水缸,用于應對失火的情況,有些宮殿里修建了水池,就更方便了。
傅辰混入人群中,與他人一起前往出事的地方,薦勒房。晉朝皇宮建筑大多是磚木的,起火后火勢很難掌控,所以有個差事就是巡夜,以前陳作仁還健在的時候,做的就是這個了,哪里發生事,就由他們來通知防隅。
而傅辰很清楚,這次的火災沒那么容易熄滅,他特意做了些布置讓火勢盡快蔓延,又用了些助火的易燃物,控制好時間讓防隅就算趕來也救不回那十幾箱阿芙蓉。
人到了許多,傅辰甚至看到了御林軍以及御前侍衛,里邊還有兩個熟人,一個是都督鄂洪峰,正在指揮士兵們維持秩序,一個是普通值班侍衛良策,剛幾日前在棣刑處給傅辰方便,傅辰投桃報李,在遇到鄂洪峰后知道禁衛軍需要添人,就說起之前自己在棣刑處遇到了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看門人,一來二去的,良策就換地方,有新上司了,升官了。
良策看到了傅辰,打了個眼色,給了他幾袋水囊,提醒他盡可能往后站,救火可是要人命的,往前去那就是沖鋒陷陣。
傅辰隨著其他人一樣將水囊往著火處投擲,水囊是比較古拉的救火辦法,扔到著火的地方,等火燒破了囊袋,水就流出來了。
熊熊火焰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太后看著火勢根本沒歇下來的趨勢,急地居然想要撲出去。
阿芙蓉現在可是她的命啊,暨桑國可是把目前所有的量都給了他們晉國,這批存活容不得不點閃失!
“別攔著哀家,哀家要進去!”一群太監宮女哪敢讓她沖進火場啊,死死拉住他們。
鄂洪峰一看情況不對,對身旁的士兵道:“還不快去請皇上速速過來!”
“都給哀家進去,把我的阿芙蓉拿回來!”太后忽然道。
這么大的火勢,誰敢往火堆里沖啊,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那些攔著太后的太監宮女,瞬間力道都有些松,臉上全是遲疑,人都怕死,特別是被火燒死,那要多痛啊。
他們臉上的表情,太后盡收眼底,冷笑道:“剛還不是一個個在喊衷心嗎,現在沒人主動站出來為哀家去拿阿芙蓉嗎?”
救火那都是在外面的,誰會跑到里面特意去拿幾箱煙草,又不是腦子壞了。
他們是想討好太后,但討好的前提是要有命在。
太后看向趕來的李祥英,只見這老太監二話不說地就跪下向太后請罪了。
“李子,你去吧,阿芙蓉的存放哀家可是交給你的?!碧蠛軐櫺依钕橛ⅲ斎涣?,這個老太監對如何用煙很有心得,放多少的量,火怎么點,嘴怎么吹,那都是有講究的,這次阿芙蓉進貢了那么多,全權交給了李祥英,如今卻出事了。
傅辰之前借口解溲到薦勒房的時候,也是看到李祥英的人站在倉門口。
這是早就料到的,所以他去監欄院探望劉縱之時,順便到了葉辛的院子,讓葉辛想個法子把這群李祥英的人給調走。
葉辛躺在床上幾個月,雖然人不能動,但人脈可比傅辰更廣,特別是李祥英的手下,大多都是認識的,辦起事情來也是很麻利,就像他說的,為了將來不被李祥英干掉,遇到有需要的時候,他們還是能短暫合作的。
利用僅有的人脈,將綜合價值發揮到最大,很多時候一加一是大于二的,這也是他做人事時學到的。
李祥英瞪了眼那個失職的太監,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嘴里不停告罪,“都是奴才的錯,求太后網開一面!”
他只認錯,卻絕口不提沖進去救煙的事,只要是個人都清楚,進去的話焉能有命,誰知道哪些阿芙蓉怎么擺放的,又放在哪里?整個薦勒房那么大!
死了也白死,內務府消除個人條案,然后發點撫恤金給家里算是最好的結果。
太后怒意飆升,正要發作。
“奴才愿意去?!焙鋈?,一道堅定的聲音傳來,在這樣的場面下顯得尤為突兀。
是傅辰,太后對這個小太監沒記憶,任何一個上位者都不會特意留意小奴才,特別像傅辰只是今日調來倒夜壺的,太后可能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施舍給這樣的小太監。
“好好好!這才是真正的忠良,這才是孝心?。『门?!”太后連說了三聲好,仔仔細細瞧了下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越看越順眼?!靶〖一?,你要是活著出來,哀家定要對你封賞!!”
“這是奴才該做的,怎么好向您討賞?”
一旁李祥英也是震驚,他沒想到傅辰這么不要命,再看過來的目光就像看著死人,他不覺得傅辰能活命。
傅辰根本沒理會他人在想什么,說罷,朝著大缸走去,在良策欲又止的目光中,往身上澆水,直到濕透了,又討要了些帕子綁在臉上,盡可能減少煙塵進入口鼻。
這時候是半夜,宮里人睡得早,皇宮又大,這時候別說是皇帝,其他離得較近的妃嬪都還沒趕過來。
滾燙的熱浪襲向傅辰,他盡可能避開危險的地方,根據記憶里的位置找到了那箱他刻意放在門口的阿芙蓉。
這是早就計算好的,按照太后的執念,寧愿犧牲所有人都會希望換回這些煙草,與其這樣還不如他來做這個“犧牲者”。
阿芙蓉,給,是要給的。
但數量由他說了算,只有一箱,她就省著點用吧。
全部都燒完,肯定是不行的,用過阿芙蓉的人可是會狗急跳墻的,而他需要為這事情拖延時間。
太后緊緊攥著衣服,雙目始終看向門口,希望看到那個勇敢的小太監從里面沖出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