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外人看來,七皇子邵華池因癲病被治好后,與國師關系甚為親密,甚至有幾位皇子私下說,這算是因禍得福了。能請動國師過來,好像也不足為奇,經此一役七皇子的拉攏價值從原來的一文不值提了幾個檔次。
皇子們在離開后,各自思慮。
在為皇后開了安神的藥,又送了一顆“仙丹”,做了祈福,扉卿才從長寧宮出來。去養心殿的路上,扉卿也沒端著國師的架子,像是閑聊般的與傅辰聊了起來,要說這樣一個被百姓推崇的人物這樣對待,是人都應該表現出一點激動。
所以傅辰平日再沉穩,也表現了出了“一點激動”。
扉卿問了傅辰家鄉的情況,包括父母兄弟,街坊鄰里,傅辰回答得也很詳盡,他在進宮前已經來到這個地方很多年了,不但能很順溜地回答出家鄉特點、特產、風俗,還能將自己幼時經歷結合當地人文一起,無論任何人都看不出他與這個時代有任何不協調的地方。
還沒走出長春門,迎頭趕來的是宰相薛雍,他看到扉卿,快步上前,“皇上已離開?”
“已離開,您可去延壽宮覲見。”扉卿回道,窺覷帝蹤是大罪,但如果皇帝已經說過了“擺駕”哪里,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二皇子……可還好?”薛雍因趕得急,大汗淋漓。
國師孑然一身,薛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問道,反正他是不信國師不知道他是二皇黨。
“您現在可前往東玄門,興許碰得到。”東玄門,皇城七門之一,也是離二皇子府方向的門。
薛雍點了點頭,看了眼扉卿,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傅辰,但傅辰低著頭,也看不清長相,只以為是哪個被皇帝派來伺候扉卿的。扉卿出入不帶隨從是慣例,加上在閉關中出來,不是大事根本請不動這尊佛,所以才會引起薛雍的注意,他并沒有多想。
薛雍朝著東玄門走去,扉卿忽然向傅辰介紹道:“他是薛雍,當朝宰相。”
傅辰不知道扉卿為何會忽然介紹起來,對個奴才有必要嗎?但扉卿這人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必然意有所指。
“是,謝國師指點。”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傅辰回答的很平庸。
提到薛雍,在已經形成初步關系網的腦海中,就已經整理出了相關信息。
薛雍,門下省首腦,三相之一,諫官,參政大臣,詩人。
薛雍是二皇子邵華陽的岳父,也就是傅辰曾對七皇子說過的,二皇子的妻族勢力不容小覷的緣由。
只是現在,這位宰相,能不能保住位置還要看晉成帝的意思,晉成帝允許自己的朝臣偏向他喜愛的皇子,也是為嫡子將來繼承皇位鋪路,但不會喜歡這位嫡子的黨羽過大,威脅皇權,不然怎么也不會把質子從七子忽然換成了十五,就算是對麗妃的愧疚,也不至于做到這程度。
宰相并不止薛雍一位,當年晉太宗為了加強皇權,不重復邯朝皇權旁落,宰相獨大的歷史,從而設立了三省六部制以分化相權,內史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互相牽制,由尚書省執行,其中內史省設立內閣制,尚書省下轄六部二十四司,三省首腦皆為宰相,薛雍依附于內史省首腦,是以薛雍的宰相之位空有虛名,另兩位宰相被朝臣稱為右相、左相,以擁有內史令為右相。
皇帝之所以樂見其成這樣的朝堂形態,沒有控制論,因為這位門下省的首腦薛雍是保皇派,晉成帝在剛繼位時,也曾對朝堂的勢力均衡做過努力,從三位宰相的分工上亦可看出。
在每朝每代的歷史上,相位,無論是宰相、丞相還是首輔,可以說是官職變化最為頻繁的,究其原因就是皇帝需要大臣輔佐,但又怕其權利過大威脅到自己,是以,每朝每代的相位制度都會有些許發展和變化。
后來到了晉成帝的乾平年間,為了進一步削弱幾位宰相的權利,又設立了軍機處,其中兵符由樞密院發出。
在傅辰看來,只用昏庸無能來形容晉成帝未免有些狹隘。
從軍機處的建立也就能看出,他還是個有抱負的帝王,并且懂權術。帝王也無法用單純的好與壞來評價,就像明朝崇禎帝朱由檢,這個皇帝可能在史書上會批判他狂妄、自大等等缺點,但此人只從實際行動來說,是十分值得贊揚的,比如常常批奏折到深夜,每天早起上朝處理國事,堅持經筵日講甚至鼓勵民眾越級上奏,明朝最勤奮的皇帝除了朱棣、朱元璋以外就是他了。
可以說在繼嘉靖等皇帝創下幾十年不上朝的記錄后,這位崇禎帝是正面案例了,甚至還遠離了后宮,這么多的努力還是化為了泡影,他空有偉愿,卻沒有能力,加上內憂外患僅憑一己之力難以挽回,最后做了亡國皇帝。
從晉成帝身上,傅辰看到了崇禎帝的影子,只是晉成帝沒有那么勤奮,危機意識也沒那么強烈,比起崇禎帝他更是幸運多了,首先他有國師扉卿和諸位大臣輔佐,其次晉太宗開創了晉朝的盛世,就是要敗也還有個過程。
傅辰從穿越而來在皋州遇到了許多天災人禍,最后甚至粒米無收,家家都鬧著饑荒,餓殍無數。他有時候想,衰敗的影子正在慢慢侵蝕這個皇朝,而在這聲色犬馬的皇宮里,依然歌舞升平。
窮人更窮,富人更富,似乎從古到今,都是這個社會形態。
“只是奴才身在內宮,不得識朝臣。”傅辰邊想,邊回應扉卿。
太監不得干政,不得結識朝臣,這是則例里的規矩。
扉卿搖了搖頭,“那只是現在,也許你讀書不多,規矩不是一成不變的,邯朝是有中丞相的。”
在藏書閣傅辰看到過,中丞相,往往由宦官擔任。
“奴才不敢。”不敢想,也不愿想。
在一個人還在為一口糧食拼盡全力的時候,哪里會好高騖遠。
傅辰“嚇得”跪地,有些話國師能說,但他不能當沒聽到,在晉朝時期早就取消了這個制度,所以國師是憑什么以為他一個小太監能妄想這種職位。
“安麟離開前,曾與我提起過你。”國師笑看著傅辰跪地,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
三皇子邵安麟?
那時候,在茗申苑遇見二皇子與祺貴嬪私通后,他就被邵安麟湊合著去給皇帝剃須了,剃須是個容易被皇帝降罪賜死的職務,當然,邵安麟是三皇子,他怎么也不可能去在乎一個奴才的死活,死了就死了罷。
他們的交集也沒多少,那之后他就被晉成帝派去調查賑災銀兩,離開灤京了。
“奴才與三皇子只有一面之緣。”這是天大的實話。
“他與我說,本以為你沒機會活下來,沒想到會剃須,甚至得到皇上的喜愛,是個可造之材,并且技能頗多。于是他離開前囑咐我,有時間將這小太監調去福熙宮吧,這么機靈,與其利人不如利己。”提到邵安麟,扉卿的臉上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溫柔。
傅辰閉了閉眼,匍匐在地上,從這句話能分析出三層意思,一、邵華陽與祺貴嬪私通之事,邵安麟表面不說,實則因為鹿沽院找不到人,就想順便除掉他,就推薦他去剃須了,也沒什么原因,只是覺得私通之事不宜聲張,不想傅辰給自己惹麻煩,還不如將其殺之,殺的辦法,有什么比惹惱皇帝被處死更神不知鬼不覺呢;二、邵安麟是扉卿的弟子,但從中也能看出兩人關系非常好,說話之間毫無顧忌;三、進一步確認了三皇子有野心,并一直伏蟄;四、也是扉卿在表達他對自己的關注原因;五、邵安麟離開灤京時,不可能特意提到自己這個小太監,只有可能是順便,那代表什么,代表著他有做過一系列安排,可能連這次拉二皇子下馬都有他的影子在;六、最后扉卿什么都沒做,他已經到了福熙宮,這也是扉卿在表達一種疑惑,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或者是對自己的另眼相看?
但綜合以上所有的點,依舊不是扉卿讓他當藥人的原因,那無端的惡感從哪里來?還是他太過敏感?
這一系列的分析只在傅辰腦中轉瞬即過,就道:“奴才該死。”
沒有如你們想的死掉,可不就是該死嗎。
“我后來也有觀察過你,德妃是個排斥太監的后妃,當然大多后妃皆是如此,而你卻得到了她的重視,你比安麟提過的,更聰明,更懂人性,也更適合待在這后宮里,可有意愿來當我長侍?”
“奴才全憑德妃差遣。”這話意思也很明顯,我只是個奴才,沒權利支配自己的去留,你想要我,那么就去問德妃吧,只要她愿意。
而且傅辰不會忘記,這人此前是要他當藥人,哪有那么快改變主意,他依舊習慣將事情往壞處想,以便早作打算。
“倒是個好奴才,天生奴性難改嗎?”扉卿有些嘆息,又有些可惜。他云淡風輕,朝著長春門外走去。
傅辰不答,跟了上去,似乎是默認了,被認為奴性總比被惦記上好,與這類人過招,每一句回話傅辰都會在腦中滾過兩三遍才說出來。
離開了后宮,遇到暨桑國與臻國的使臣,他們來到晉國已有幾月,這期間都由禮部接待。暨桑國來的是右參贊的屬官舍人,臻國被宦官專政,正在動蕩期間,是以他們的使臣是宦官,還是大有來頭的宦官辛夷,權勢滔天,把持朝政,被稱為辛公,他親自前來是希望晉國能出兵力輔佐他屬意的新君稱帝,這位新君今年才三歲,作為條件,臻國將成為晉國的屬國,每年上貢,此事說來話長,容后待解。祺貴嬪門下除去那條黑犬外,其余被杖斃的犬全是臻國上貢,此時出事,于情于理都是要來告罪的。
“常在臻國聽到關于晉朝太師的美貌,果然不同凡響,看這一頭銀發,美如星河,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啊!”辛夷邪笑著,勾起扉卿的下巴,極為輕佻,而國師聞名于晉朝靠的可從來不是容貌,辛夷故意這么說已經算是侮辱了。
扉卿不動,反而淡笑道:“辛公昨日可玩得愉快,如有不周我也好稟明圣上。”
辛夷臉色一變,這也是他昨日喝猛了,在小倌館與一小倌玩上,輸賭約后當眾脫了衣服。他男女不忌,在臻國就有不少伺候的人。不想這事今日就被國師知曉,放開了手,笑道:“不過是閑暇娛樂,上不了臺面。國師果真是不出門,卻曉天下事,辛某佩服。”
其實辛夷的宦官的身份,是不可能與扉卿平輩相稱的,奈何從權力來說,他也算是無冕之君,面對國師這般態度,也無可厚非。在辛夷來了后,傅辰曾聽聞不少太監聊他,比如楊三馬就說過,太監做到辛夷這樣才是此生無憾。
辛夷在看到傅辰時,咦了一聲。
他玩過的青蔥水嫩的小太監不少,因為玩得實在太多,對這個年齡段的小太監很了解,只從氣息上能感覺到傅辰有些與眾不同。哪里不同卻是想不明白,這也不奇怪,傅辰進宮的年紀按照周歲來算的,如果以晉朝的民間習俗生下來既是一歲,生辰在農歷七月以后,則虛兩歲,進宮后營養跟上了,即將迎來男孩的發育期似乎也是正常的。
辛夷也只是疑惑了下,并沒具體發現什么,就被身旁的舍人催促,兩人一同趕往見晉成帝。
傅辰是內宮太監,沒有渠道他不可能認識虎賁的人,唯一知道的還是七皇子手下的十二個,還都是凈了身的,而只有這個組織里才能購買類似于現代雌性激素的藥物。而這件事,他不能通過七皇子和德妃,必須自己想辦法。
等他們都離開后,扉卿抽出帕子,輕輕擦拭剛才被碰到的地方。
那動作很自然,但傅辰卻能感覺到扉卿的怒意厭惡。
傅辰若無其事地接過扉卿遞過來的帕子,意思是處理掉。
扉卿繼續之前的話題,問他的生辰八字。
這是傅辰在進了嗣刀門進宮后,那兒的管事太監都會讓每個小太監簽署一份自愿甘結的協議,甘結是一種具有官方效應的字據,也是文書,在宮里簽署的這份也相當于賣身契,也就是無論以后到哪兒,都是身份的憑證,所以逃奴被抓到的風險很大,下場也往往悲慘。在簽好甘結后,再去內務府登記相關信息,其中甚至包括生辰八字,如果有親屬過來,是會取證的。
傅辰對扉卿說的,就是他這具身體的生辰,并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扉卿眼中劃過一道暗茫,之前見到傅辰之時,此人分明是天煞孤星之相,卻被中途阻截。按照原來的命格,此人命里無親緣,婚姻難終,晚年孤苦,刑妻克子,但從此人父母兄弟健在和生辰年月來推算,雖命運多舛,卻有一飛沖天之勢,莫非是自己的判斷失誤?
紫薇命格是從八年前改變,從此人誕生來算,也是對不上的。
那么他基本排除此人是貪狼中的七煞星。
國師目光漸深,無論是不是七煞,即使只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也不能忽視。
——晉.江.獨.家——
薛雍趕到東玄門時,邵華陽正要離開。
看到他,邵華陽看向身邊的兩個侍衛,“都退下。”
兩侍衛還在猶豫,他們只是負責押送邵華陽的,皇上也沒下令不準邵華陽與人交談。
“我只是被削爵,但還是二皇子!還不退下!”見那兩人還在猶豫,邵華陽也動了平日的脾氣,而這脾氣顯然威懾了侍衛,他們退了十多步,為兩人說話留了足夠空間。
“岳丈,小心朝堂。”二皇子長話短說,自從長寧宮一事后,他像是瞬間成熟穩重了不少,或者說心如死灰,有些事反而看得清。
“二殿下,此事的來龍去脈臣還不了解。但臣是皇上的人,就是降級也不會太過,最多也不過是罷官,只是恐難再相助于您。”
“可有性命之憂?”失去薛雍,他將又少一個大助力,先后失去了十五,皇后,他不能再失去薛雍。
“雖圣上設立了三省,但門下省幾乎名存實亡,對此圣上多年裝聾作啞,自會稍體恤我的難處,以我牽制那兩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應不致死。咱們不能太小看了圣上此舉的含義。我的退出,才能方便那兩派斗。”
“你是說……”邵華陽知道他說的是右相、左相兩派的人,難道晉成帝想要除掉其中一個?
晉成帝可不是無緣無故設立了軍機處,當年右相硬是憑借在朝中優勢讓皇帝多次退讓,晉成帝可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在玩弄權術上雖不算老手,但這樣一箭雙雕的事常年耳濡目染,也是會做的。“此事,需得從長計議,您并非沒有機會。”
薛雍并不知道邵華陽被圈禁。
“沒機會了,父皇圈禁了我,我居然成大晉第一位被圈禁的皇子,哈哈哈!”邵華陽大聲苦笑。
“什么!”薛雍驚愕,心底猛地一沉。
這是無復盤機會了!
邵華陽隨即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齒,“他們幾人聯合在一起,想要置我于死地,以為我死了就能太平了嗎!”
“此次不像預謀,太過突然,只是背后之人居然聯絡諸多勢力為他所用,辦到這一點的是……”
“老九?”他可不信老大那只有草的腦子能想出什么,也只有從小被譽為神童的老九邵子瑜了。
“這不太像九皇子一貫作風,九皇子年少聞名于文人雅士中,無論是文武哪一方面都有所建樹,頗有謀略,對兵法亦有研究,但他有個特性,善謀定后動,不能確保的勝利,是不會出手的。此次卻是險招,一個不好就容易滿盤皆輸,此人計謀、心機、時機都抓得非常準,最重要的是夠狠,愿意冒險,少了任何一環咱們今日都不會落到如此地步……”薛雍分析道。
“您是說另有其人?”他想知道誰是幕后主使。
薛雍搖了搖頭,想不出是誰,“現在,或許有個人能幫助到您。”
“誰?”
“三皇子邵安麟。”把此人拉到他們陣營,那還有翻盤的可能性。
“那……已經沒有可能了。”
薛雍聞,“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在曇海道發布了追殺他的任務。”曇海道,晉朝的暗殺組織,以金錢為交易,人員皆為江湖人士,被稱作曇者,分一至十等,一等最高,按照任務完成的難度與數量劃分。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每個不太平的朝廷下都是這類組織興起的溫床,沒有飛檐走壁那么夸張,但刀槍拳腳功夫與雜學卻是各有精通,其中還包括善使暗器與毒、蠱之人,他們有的是缺錢,有的只是享受殺人樂趣,有的在乎名聲,接受任務后無法完成亦可回到曇海道拒絕,等下一個人接。
邵華陽背后有六皇子邵瑾潭為支持,黃金萬兩也不是問題。
“為何!”
“他曾看到我的秘密。”邵華陽說的是被邵安麟撞破與祺貴嬪的事,當時回去府中后他就去發布了任務,這世上只有死人才安全。
“馬上撤回這條命令,您可知他是下任國師,有他支持您才能加大籌碼!”
“來不及了,曇者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就在幾日前,他剛收到有個一等曇者接了任務。
像暗殺皇子這樣身份地位的人物,一般江湖人士是不敢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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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催了,邵華陽最后對薛雍說的是,“最后拜托您一件事。”
“您說,只要臣能做到。”
“我要五菱五馬分尸!把他的碎塊送到我幾位兄弟那兒!”他最恨的,不外乎是這個最后一刻害他的探子!
“好,臣明白了。”對于這個探子,什么刑罰都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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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福熙宮,穆君凝與往常沒什么區別,只是吩咐墨畫等人,“都下去吧,今兒不需要伺候。”
她回到內屋,從床下的隔板中取出了一套已經做好的衣裳,根據某個人的尺寸做的。
年少時那人是沒機會做,到了晉成帝,她沒想過做。
現在做了,卻一直送不出去。
她怎會做如此可笑之事?
“只要有心,女子都會做的。”
她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紋路,是上好的布料,千挑萬選。世人皆道她無甚才能,只會管理宮里,略通詩文,但琴棋書畫是世家女子必備的課程,并不特別。
無人知道她的女紅非常好,這次甚至因為過于小心,只是憑著手掌丈量估摸的尺寸。
女子若是對男子上心,總要比男子付出的更多些,甚至會改變自己。
她走向梳妝臺,打開妝奩,端起里面的剪子,抬起布料,最后看了一眼。
咔嚓、咔嚓。
將這套衣裳剪開,這剪碎的,似乎還代表著她的幻想。
這里,不能有心。
一地碎布,穆君凝坐在床邊發呆,直到內膳房說晚膳準備妥當了。
是之前的添柴人送來的,她微微一愣,強打起精神。
等添柴人離開,才旋轉開竹筷。
上面寫著:勿念,望您心想事成。
落款是五菱絕筆。
在當探子的第一天,他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但穆君凝依舊覺得,這個后宮,好冷。
她已經忘了,是以什么心情燒掉這張紙條。
一刻鐘后,她對屋外喊道:“墨畫,墨竹。”
兩個等候多時的宮女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碎布,那不是娘娘挑燈熬夜做的衣裳嗎,不給皇上試穿一下嗎?
暗嘆德妃對皇上的心思。
“皇上口諭到。”宮門外,響起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