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里那股沖動也沒了,他看了她好幾眼,伸手拿了床薄被褥給她蓋上,拿著布巾繼續給她擦著濕發。
余慶村本是前朝戰亂時,一幫災民逃難而來,在此扎根落腳建立的村莊。
起初也不叫余慶村,而是是叫鄭家莊,莊子里都是姓鄭的,不過人數并不多,只有十來戶人家。后來陸續過了很多年,有一年鬧災荒,官府將逃災自此的一群人安排在這里落腳,這些人就是薛家的先人。
鄭姓人不多,薛姓人也不少,開始是鄭姓人做主導,日子久了,兩姓人便開始分庭相抗。
大昌朝實行的是里老制度,百戶為一里,設置甲長,也就是俗稱的里正。又置耄宿數人,也就是俗稱的鄉老。
在余慶村的所轄范圍內,村里的一切事物,例如理斷民訟、仲裁是非、引導民風、勸課農桑、上情下達等等,乃至催納賦稅、兵役徭役,都是由當地里正和鄉老共同主持完成。
里老的權利可謂是相當大,能做上里老的,無不是當地德高望重之人。
其實這種制度也就相當于是一地人管一地民。
時下有這么一種說法,所謂皇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倫理,倫理造鄉紳,就是如此。
這些年來薛鄭兩姓看似表面和諧,一直相爭不下,而其爭的就是在村里的話語權。雖是因為之前薛姓人里出了個秀才,讓薛氏一族一改早先頹勢,族里連著出了好幾個鄉老,可里正的位置卻一直在鄭姓人手里。
現如今余慶村有里正一人,鄉老四人,這四位鄉老中有三人都是姓薛的,也就是說二對三。不過因為有鄭里正這個里正在,依舊算不得占優。
薛族長有自信若是族里再出個秀才,就一定能徹底壓倒鄭家,所以當他聽說這兩日村里傳得沸沸揚揚的流,當即就炸了開來。
薛老爺子還在地里,就被叫去了薛族長家。
看著薛族長黑得像鍋底的臉,薛老爺子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海子哥,這是咋了?”從輩分上講,薛族長算是薛老爺子的堂兄。
“你還問我咋了?外面最近流傳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
薛老爺子還真不知道。
見此,薛族長黑著臉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
原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關于薛家的事情就在外面流傳了開來。
源頭是有人看見薛家二房的獨子薛狗子,在薛老二墳前哭。
具體哭訴的內容不可考,可能讓個半大的小子以這種方式訴說委屈,足以證明這孩子肯定在家里受委屈了。后來有熟知內情的人露了口風,大家才知道原來薛家老大打算送自己兒子去鎮上念書,卻唯獨把侄兒給落下了。
當年薛家老二是如何死的,村里沒幾個人不知道。而當初薛青松臨死時,村里有不少人都在,自然將其拉著薛青山的手讓他承諾要待兒子好的場面看了個真真切切。
彼時從薛家回來,私下有不少人都議論過,說薛家老二真慘,留了個病秧子媳婦和年幼的兒子,怪不得薛家老大不答應他,他就不合眼。
如今這樣的流傳出,當年薛老二臨死之前那場景又讓人各種復述,有些上了年紀的人都是搖頭直嘆,說是人心難測,妻兒托付給誰都不成,還是自己守著好。你把人當做親大哥,潑上了性命,可人家卻沒有把你兒子當做親兒子。
連帶著薛庭儴這幾年在薛家的處境,也讓一些婆娘們說嘴說了些出來。
例如二房的狗子雖在人前少露面,可每次見其都是一身舊衣,而大房的俊才卻從沒見過穿舊衣裳。甚至連私塾里的一些事情,也被不懂事的小孩子跟大人說了,薛俊才筆墨紙硯樣樣不缺,書是塾里最多的。而薛狗子,好幾次都有人看見他沾了水在書案上寫字。
偏心,誰都偏心,偏自己兒子誰也說不了什么,可薛老大背上還背了親弟弟一條人命,這種偏心法就有些讓人齒冷了。
“你都一大把歲數的人了,家里的小輩兒都教不好?你偏著老大家沒錯,可怎么就把事情鬧到人面上,你說這件事如今怎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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