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齡軟軟地趴在司命的肩頭，直立的三角形的耳朵隨著呼吸而顫動著，粉粉嫩嫩。
她的九條尾巴大而柔軟，看上去毛絨絨的，云絮般輕輕地飄著，踏雪的四爪軟綿綿地搭在司命香肩的兩邊，圓圓的瞳孔里盡是虛弱乞憐之色，似希望這位正撫摸著自己身體的惡魔大人可以放過自己。
但這位女魔頭絲毫沒有要放過寧小齡的意思。
她輕輕揉著她脖頸間的軟毛，微笑道：“小齡，對這副軀體滿意嗎？”
寧小齡心想，要是自己知道尾巴上有這么大的弱點，她肯定不愿意鉆進(jìn)來。我滿不滿意另說，不過我看你們好像都挺滿意的……
寧小齡欲哭無淚，心想自己怎么就成了恩人姐姐的玩物了呀。
這就是她口中的報答方式嘛。
“小齡怎么不說話？”司命問道。
寧小齡弱弱道：“滿意的……謝謝恩人姐姐。”
“真乖。”司命伸出手，順著她的毛發(fā)捋了捋，手撫上了她居于正中的尾。
那是當(dāng)初妖狐生出的最后一條尾。
這是她的權(quán)柄所化，是成道之根本，但因為奪取七竅玲瓏心觸犯了天道，便也遭了反噬，于是這一尾也成了她最致命的弱點。
很多年前，她作為神官的時候，便將這尊女妖狐追殺至通劫峰，打回原形，魂劍透尾，將她釘在了通劫峰之下的。
司命不曾想到，自己再次撫摸到這副皮囊之時，竟會是如今這樣的心境。
她笑意薄而淺，手指在那根尾巴上打著轉(zhuǎn)。
寧小齡瑟瑟發(fā)抖，哀求著看著她，生怕她再一把捏下去……
最終，還是師兄最關(guān)心自己。
“好了，不要欺負(fù)小齡師妹了。”寧長久終于替她解圍，說著，他伸出手，抄起了寧小齡的臂彎，將她抱到了自己的懷中。
“師兄真好……”寧小齡眼巴巴地說道。
寧長久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身子，目光盯在那根看上去有些顯眼的狐貍尾巴上，似是在猶豫和掙扎著什么。
寧小齡立刻縮起了自己的尾巴，震驚道：“師兄，你想干嘛？”
陸嫁嫁微笑道：“好了，別逗小齡了，先想法子收集冥君權(quán)柄吧，若是遲了，小齡可就變不回去了。”
寧小齡用力點頭，心想還是師父比較理性。
寧長久揉著狐貍?cè)彳浀纳眢w，自語道：“以后變回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變回來。”
寧小齡抱著自己的尾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感覺師兄的懷抱一點也不溫暖了。
她嗖得一下躥了出去，撲到了陸嫁嫁的懷中。
陸嫁嫁接住了她，小齡感受著師父的懷抱，終于在惡人環(huán)伺的寒冷之中感受到了溫暖與……變小的好處，她團(tuán)著身子，將自己埋入了中間，如潛于棉花堆成的高山峽谷里。
“師父，我好想你呀。”寧小齡小小的爪子搭了上去。
陸嫁嫁無奈一笑，道：“以后師父會保護(hù)好小齡的。”
寧長久附和道：“是啊，師父是我們中最厲害的。”
陸嫁嫁總感覺他在譏諷自己，蹙著眉瞪了他一眼。
寧小齡問道：“對了，恩人姐姐怎么會和你們在一起呀？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恩人姐姐的呀？”
陸嫁嫁一邊撫摸著狐貍的毛發(fā)，一邊悠悠地望向了寧長久，嗓音清冷道：“這位青面獠牙的司命姐姐的來歷，就得由你師兄來解釋了。”
青面獠牙？司命姐姐？
原來恩人姐姐是叫司命嘛，這是姓司么……好威風(fēng)的名字呀！不過青面獠牙是怎么回事？難道姐姐這副傾國傾城的皮囊，竟是妖魔所化……
想到這里，寧小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再看向司命姐姐的眼神就變了。
司命也笑意盈盈地看著這里，道：“嫁嫁不提醒我都要忘了，青面獠牙的帳可還沒有清算呢？”
寧長久扶了扶自己的額頭，道：“我身體抱恙。司命姑娘……先和諦聽聊聊吧。”
“？？？”一動不敢動的魚王趴在地上，原本見他們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小齡身上，正心生歡喜，想要就這樣蒙混過關(guān)，不曾想寧大惡人又把八百里外的戰(zhàn)火燒到了自己身上。
他悲憤地看著寧長久。
司命則慢悠悠地移過來視線。
“我……有用！”魚王蹲在司命的陰影里，看著宛若妖魔的女子，顫抖著開口，為自己爭取生機。
司命淡淡地看了它一眼，沒說什么。
魚王本以為自己能這樣混過去，直到第二天，寧小齡叼著一盆青菜走了過來。
它看了看寧小齡，寧小齡看了看她。
魚王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早知道還不如留在冥殿里教九幽讀書……
……
大師姐回宗的消息傳遍了宗門。
大師姐獨自趕赴冥府，鎮(zhèn)壓幽冥的事跡，大家都已知曉，紛紛感慨著那個平靜的黃昏里，師姐竟獨自一人背負(fù)了這么多。
轉(zhuǎn)眼之間，寧大師姐的口碑已在十峰之間廣泛流傳，當(dāng)初靈谷大比時，寧小齡一人斬殺黑羽大蛇的事跡也真正地傳開了，被渲染地天花亂墜。
這對于御靈一脈弟子的沖擊最大，往日里，他們眼中的寧小齡只是一個每日靜坐窗邊，讀書寫字學(xué)習(xí)刻苦的漂亮師妹，卻不曾想到，師妹竟低調(diào)到了這種地步。他們此刻才恍然，頗有一種原來高手就在身邊的感慨。
寧小齡回宗一事傳得沸沸揚揚，比半個月前宗主忽然換人時陣仗還要大。
只是傳傳了幾天，大家也沒見到寧小齡的身影，御靈一脈的弟子時常結(jié)隊去山崖邊張望，卻也只看到一只四蹄踏雪的狐貍被一個黑衣女子追著到處跑的場景。
那個黑袍女子據(jù)說就是新任宗主了。
清晨。
古靈宗的靜室內(nèi)焚著香，一束光從天窗落下，在桌面上整齊地切割出了方正的明亮。
寧長久與陸嫁嫁相對而坐。
寧長久白衣系帶，眉目清俊，陸嫁嫁則坐得端莊，衣與發(fā)皆一絲不茍，氣質(zhì)清雅。
寧小齡趴在他們中間，盯著香爐燃起的煙，九條尾巴隨著煙的軌跡飄啊飄的，動人可愛。
司命則跪坐在另一側(cè)，墨裙安靜，傾世的容顏在光中和煦，她與陸嫁嫁的雅不同，只是純粹的美。
自皇城婚宴之后，天地大雪，寧長久與陸嫁嫁遠(yuǎn)赴過無運之海，奔往中土，其間海難先至，海國生亂，鎮(zhèn)仙之劍千里飛殺，洛書之局云遮霧繞，直至木靈瞳真正現(xiàn)世，萬妖城入局，狀似水落石出，白藏神國卻又在幕后彰顯出那龐大不可比擬的影。
最后趕赴古靈宗，深入冥殿，終于在幽冥古國間，將師妹的魂魄帶回來
。
一路奔忙至此，幾乎一刻不歇。
直到此刻，寧長久緊繃的心弦才微微松下，感受著靜室內(nèi)久違的安寧。
若是襄兒在就好了。
寧長久生出了這樣的念頭，然后很快否決了……若是襄兒在，這里哪還能有這樣的安寧呀？
但他想著襄兒那秀美清傲的臉，依舊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命看著他，似看穿了他的心事，微笑道：“嫁嫁姐姐在你面前，你竟還在胡思亂想其他女子？寧公子可真不知足啊。”
寧長久否認(rèn)道：“沒有，我只是看小齡的尾巴可愛。”
寧小齡心想，師兄你現(xiàn)在怎么連我都騙不過了啊。
陸嫁嫁以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桌子，道：“好了，小齡回來不易，過往的矛盾與芥蒂都放在過去吧，關(guān)于拯救冥國與尋找惡的事，應(yīng)當(dāng)好好規(guī)劃一番了。”
陸嫁嫁話語徐徐。
司命淡淡一哂，道：“嫁嫁妹妹可真有主母風(fēng)范呢。”
嫁嫁妹妹？寧小齡聽得有些錯亂。剛剛還喊姐姐，這會又喊妹妹，還有……主母是怎么回事呀。
狐貍少女重新審視這位漂亮的恩人姐姐，心想幾年不見，師兄的私生活已經(jīng)混亂成這樣了嗎？
陸嫁嫁在寧小齡面前被這樣稱呼，輕輕瞪了司命一眼。
司命笑著，枕臀而坐，壓袖斟茶。
她斟了杯茶，以敬茶的手勢端給了陸嫁嫁，道：“嫁嫁姐姐說得對，過往矛盾與芥蒂都應(yīng)翻頁了。所以前幾日教嫁嫁妹妹習(xí)劍時，氣惱之余施以的懲罰，還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你……”陸嫁嫁蛾眉淡蹙，睫羽輕瞬。
竟敢在小齡面前說這樣的話……她抿起柔唇看著司命，微帶厲色。
寧小齡也吃了一驚，懲罰……什么懲罰呀……
陸嫁嫁在小齡心中的形象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可此刻……師父怎么不反駁呀。難道說……
她想象不出那樣的畫面。
陸嫁嫁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去看小齡，無奈地接過了茶盞。然后她抬起頭，望向了寧長久，道：“這杯茶有些燙，我不喜燙，你替我喝了吧。”
“為何要讓你夫君代勞？是嫌棄妹妹斟的茶么？”司命眨著眼，看著陸嫁嫁，嘴角微微勾起。
夫君……寧小齡再吃一驚。
她雖知道師兄和師父應(yīng)是互相喜歡的，但夫君……哪有這么快的呀？難道說師父這般不矜持，已經(jīng)被師兄……
寧小齡羞紅了臉。
陸嫁嫁靜靜地看著寧長久。
寧長久接過了茶，微笑道：“放心，嫁嫁受了什么委屈，徒兒都會幫你的。”
說話間，他望向了司命。
司命卻道：“我這杯茶可不是給你喝的。”
“你是在茶里下了藥么？我憑什么不能喝？”寧長久爭鋒相對。
司命道：“也對哦，你不僅是陸嫁嫁的徒兒，夫君，還是她的師……啊！”
司命輕喚了一聲，身子猛地收緊，雪足緊繃如弓。
“雪瓷妹妹，你身子怎么了？”陸嫁嫁佯作關(guān)心地扶著她的后背，輕輕拍了拍，擔(dān)憂地問道。
司命身軀顫栗抬起眼眸看著她，輕輕搖頭：“沒事。”
“沒事就好。”陸嫁嫁話語清冷。
過往她們兩人獨處時，陸嫁嫁被境界壓制太多，精神力又不夠強悍，無法施展奴紋，此刻有寧長久作為倚仗，自是無懼了。
司命老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