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不能告訴她,自己又干了此生最厭惡的事——他剛碰了尸體。
沈甄見他一直蹙著眉,便伸手去握他的手,哪知一碰他,立馬被他甩開。
沈甄一怔,手僵在半空中,隨即緩緩收回。
又把帨巾遞給了他。
陸宴沒接,凜著嗓子道:“先別碰我。”
這男人的壞脾氣,二十多年養(yǎng)成的性子,豈能說變就變?若非有意收斂,他便還是那個倨傲疏離的陸大人。就像現(xiàn)在,這般的冷漠的語氣,哪個姑娘受得了?
沈甄把帨巾放到一旁,垂眸轉身。
陸宴看著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道:“甄兒,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話還沒說完,沈甄便道:“沒事的,你也不是第一次這樣......”
這下,輪到陸宴愣住了。
他反復思忖著這句話,倏然憶起這輩子與她相遇的那天。
大雪紛飛,寒風呼嘯,他站在百香閣門口照例辦案,誰知與她對視間,眼前突然閃過與她歡-愛時的場面。
那時他,還真以為她是個禍水妖女。
百香閣的匾額“咣”地一聲砸了下來。
她好心拉過他的手腕,他卻一把甩開。
這樣的事,細數(shù),并不少。
如今想來,全成了他的債。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聲響,是楊宗的聲音,“主子,萬年縣又出現(xiàn)了。”
出現(xiàn)了甚,他自然是知曉的,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心口隱隱疼了一下,就一下。
陸宴揉了揉眉心。
等他回到肅寧堂的時候,亥時已過,他推開院子,看著里面亮著一盞燈。他知道,這是小姑娘給他留的燈。
從凈室出來,他躡手躡腳地回了榻上,側頭去看沈甄的后腦勺。
他以為她生氣了,伸手去抱她的腰,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了白生生頸上,他低聲道:“睡了么?”
沈甄轉過身看他,“沒有?!闭J床的習慣還在,肅寧堂的床榻,她還沒睡習慣。
陸大人見她神色、語氣一切如常,不由松了一口氣。
陸宴低聲解釋道:“與刑部合辦了一個案子,有些棘手?!?
沈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更漏,開口問他,“一直忙到現(xiàn)在?”
陸宴點頭。
沈甄低聲道:“那郎君快歇息吧?!?
輕輕的一句話,讓他莫名心疼。
沈甄的脾氣,一向都是這樣好。以前便是這樣,哪怕錯在他,哪怕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有些過了,只要晾晾她,隨便解釋兩句,她自己便好了。
可云陽侯府的三姑娘,嬌生慣養(yǎng),怎可能一點脾氣都沒有?
陸宴用食指纏著她的柔軟的發(fā)絲想,她這個性子,何嘗不是自己逼出來。
是他從沒給過她底氣。
陸宴從背后抱住她,手掌覆在她的心口上,感受著她皮囊下那顆柔軟的心臟。
他與她有過兩世。
大夢一場,他仍是忘不了醒來時那種錐心的遺憾。
倘若此時的她記得一切,他很想問一句,曾經(jīng)你心里有過別人,是因為我待你,少了或許他有的溫柔體貼嗎?
思及此,他又慶幸,她什么都不記得。
陸宴側頭去咬她的耳朵,“我走后,你是不是哭過?”
闔著眼睛的沈甄倏然睜開。
陸宴用鼻尖抵主她的鼻尖,道:“以后別再一個人哭,若是生氣,沖我發(fā)脾氣便是。”
聞,沈甄狐疑地看著他道:“你如何知曉......”
陸宴隨口答:“你眼睛都紅了?!?
沈甄用指腹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他低頭輕啄她的眉眼,
沈甄,我該怎么告訴你,其實你每一次掉眼淚,我都知道。
燭火熄滅,四周闃然無聲,床榻間依稀能聽見幾句暗啞的耳語。
“我教你發(fā)脾氣如何?”
“沈甄,瞪眼睛不是這樣瞪的......這跟勾我有什么區(qū)別?”
“嘶、陸宴!”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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