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打掃沒有打掃干凈。”峰頂上的易天行微微笑著說道。
周逸文笑的未免多了兩分黯淡之色:“是啊。”接著苦笑道:“最麻煩的,我是這次負責組織同學打掃衛生的小組長。”
易天行淡淡說道:“愛國衛生運動,從來都不需要老師親自動手的,”
荒山頂上的淡紅結界內,三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半晌后易天行才撇撇嘴說道:“看來六處里的愛委會才是政府管理修行者的核心部門,相信它的存在是很隱密的事情,包括六處的頭目都不見得明白你是做什么的。”
“六處雖然號稱脫離上三天,但畢竟骨子里是一門同派。”周逸文平靜說道:“這么強大的實力,如果沒有別的方法進行控制,你試想一下,國家怎么可能放心?”
“明白,如果修士是片樹林,那六處就是樹林外沿專門種的防火林,而你這個愛委會就是專門負責修剪多余枝條的園林工人。”易天行漫不在乎道。
“不錯。從去年起,省城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又橫空冒出你來,秦門主也下了山,十一月十八日歸元寺的可怕力量現身,更是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害怕上級領導認為天下這些修行門派有些控制不住了,所以決定進行一次清洗行動,剛好與上三天有仇的莫殺要隨林伯來省城。”周逸文望著一直沉默站在淡紅結界旁的莫殺一眼,微微一笑,“這正好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原來是三面間諜,佩服佩服。”說著佩服,易天行的眼里卻沒有佩服之意。
“為了社會的安定,為了國家的持續發展,修行者這些不確定因素,必須要得到強有力的控制。”周主任為自己的行為做著辯解。
易天行似乎沒有聽到,微微側頭,看著山下的風光,半晌后才說道:“那些死了的人,可惜再也享受不到社會的安寧。”
他搖了搖頭,沉默著,半晌后才說道:“記得在小書店里你說過什么嗎?你要我小心背后的子彈,我問你子彈是從哪兒射來的,你說有可能是清靜天掌控的勢力,有可能是你手下的行為,就是沒說你自己。”
“你也一樣,你還以你老婆的名義發誓,說你會相信六處。”
想到這幾天里兩個人互相欺騙,二人下意識地對望一眼,苦笑了一下。
騙子對騙子,兩個人都很辛苦。
易天行眉毛一挑道:“我相信六處,并不是相信你,就如同這次的事情之后,我仍然相信我生活的這塊土地,但不會相信這塊土地上的那些人。國家是什么?國家就是生活在這上面的每一個人的組合,而不是像你這樣自以救蒼生為己任實則王八透頂的官僚。”
“你跟我上山,難道不怕我殺你。”
周逸文微笑著搖搖頭:“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便知道我的所有行事都在什么樣的力量支持下進行,我不相信你敢殺我,除非你愿意面對今后的萬里逃亡以及和親友的永世分離。”
“別唬我。”易天行笑了,“你先前也說過,國家是利益的組合,既然你們這次的清洗行動失敗了一大半,而且你的領導也知道真相已經散漏,難道他們就不擔心修士和六處的反噬?你是出頭鳥,我相信如果秦梓兒的哥哥著手清除自己的部門內大人物插下的奸細,或者說我要對付你,你就會馬上變成被拋棄的卒子。”
“殺了我,你就不擔心有什么后遺癥?要知道與國家作對,就算你是神仙,也會寸步難動。”周主任瞳孔微縮,呼吸卻平緩了下來,隨時準備出手。
易天行從懷里摸出來了一片奇異的金屬碎片:“這是我們在沙場遇伏后,逃回歸元寺時,我匆忙揀的一塊東西,你認得是什么嗎?”
周逸文的孩兒面上閃過一線驚異。
“不錯,這是清靜天長老用的仙劍。”易天行平靜道:“所以今天你如果死在這里了,也不是我殺的。而是你我去向清靜天復仇的道路中,被清靜天殘余長老偷襲,啊周主任英勇抗敵,壯烈殉國,實在是我們學習的楷模。”
“沒人會信的。”周逸文嘴唇有些發白。
“有些事情只是需要一個答案,比如你為什么會死,至于這個答案是不是真的,從來不會有人關心。”易天行嗤之以鼻:“政治這種事情,到最后只有給出一個理由了結這樁事情就好,相信你的領導也不會愿意和六處或者是我全面開火。而且,為了少些后遺癥,我也要殺了你。只有血一般的事實,才能讓你身后的那些人知道,如果將來還想對付我,可能會付出怎樣大的代價。”
“你喜歡打掃,我也喜歡反打掃,你喜歡打掃影響到平衡的人物,我喜歡打掃我看不順眼的人。”易天行沒有一絲表情望著他:“另外奉送一個殺你的私人理由。”
“我在省城這些天認識了四個有著孩子般天真笑容的人,一個是葉相,還有兩位是臥牛山的農民伯伯。四個人當中只有你的笑容是虛假的。”
“為了你沒有機會再玷污這么純真的笑容,我決定殺了你。”
“很羅嗦的師傅。”
莫殺在心里面想著,緩緩將背靠在了淡紅色的結界上,她體內真元全屬火性,這么輕輕一靠,結界上紅色愈濃,在黑夜里成了道鮮血般的半圓球,牢牢罩在了峰頂之上。
兩個騙子說話羅嗦,小周周是為了凝結法力,準備最后逃跑的那招;小易是為了默運禪經,消化白天受的重傷。此時兩個人話說完了,身體也調理好了,出手并不羅嗦。
周逸文一直揣在黑色中山裝大口袋里的右手拿了出來,一攤手掌,掌心數十枚黑色棋子在銀月赤圈的映照下,顏色十分怪異。
他左手拇指緩緩撫上無名指的第三個指節,定在那處,紋絲不動,易天行認得這是在掐金訣,心頭一動,腳在峰頂青石上一踩,一個噴火的拳頭,便向著他的臉面錘去。
火拳劃破了沉寂的夜空,周逸文看著眼前越來越大的火拳,面上表情卻是一絲不動,一直掐在無名指的第三個指節上的拇指急速顫抖了起來。
嗤嗤破空聲響起,他右手掌心的數十枚黑色棋子無由飛起,挾著尖利的風聲向著易天行身上襲來。而另有少部分棋子卻在空中奇異地轉了道弧線,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到了一直平靜靠在結界上的莫殺身前。
易天行怪叫一聲,在空中將自己的身體扭成了麻花,躲過殺人棋子的來襲,右手一招,一根金晃晃的棍子便捏在了虎口之中,朝著周逸文當頭砸下。
“砰”的一聲巨響,金棍卻并沒有砸中周逸文的身體,而是重重在砸在了山峰上的泥地上,只濺地黃泥漫天飛舞,撞中朱紅色的結界,又彈了下來,嘩啦作響中,兩人身上險些被泥蓋住。
因為他棍尖所向瞄的乃是周逸文肩頭的那個微微突起,那個他長年夾在肩膀上的晾衣夾子!
從抓老邢之夜初次與他見面,便發現這位六處主任不論穿著什么衣服,那枚晾衣夾子,總在他的肩上,易天行一直小心著那玩意,攻敵當攻其最強處,明明知道那枚晾衣夾有古怪,他自然要首先擊破。
但他沒想到當自己一棍砸來之時,周逸文卻作了個他怎么也沒想到的動作周逸文竟將這枚晾衣夾震到了旁邊的泥地上。
晾衣夾被真力一激,穿破他肩頭黑色的中山裝,落在了地上,而易天行賭了一把,舍了周逸文的人不砸,而是追著一縱身,用棍尖狠狠地把那枚晾衣夾砸了個粉碎!
可是場中一點反應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