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裴名潛。”
裴潛雖覺得奇怪,卻還是又說了一遍。
潛,取龍潛之意,遲早有一日將重新飛上九天,可算是對他寄予了厚望。
裴潛,賠錢。
聽完對方再次報完自己名字的錢缺,只恨不能一算盤拍死自己,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何必開口拉這么一個人進來?北域四大宗之陽宗又有什么了不起?
怎么就取了這么個缺德的名字?
錢缺此人,這輩子真沒什么太大的理想,無非就是賣賣東西賺賺錢,錢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半塊靈石都丟不得。結果在這做生意的檔口上,竟然來了個叫“賠錢”的。
哎喲,這給晦氣的。
錢缺臉都要綠了,心里頭一口氣給哽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愁聽著,對錢缺的本性也算是頗有了解了,只是念叨一下裴潛的名字,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可憐了錢缺了。
她是個內斂的性子,倒是沒一下笑出來,不過旁邊的那名叫秦朗的男修,卻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
裴潛一下看向了他。
秦朗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裴道友勿怪,不過是念叨一下這名字挺有意思。”
呵呵。
有意思。
有意思個屁!
金算盤錢缺心里冷笑了一聲,一下變得面無表情起來,只慢慢對裴潛說了一句:“本人姓錢,名缺,西海綽號金算盤。”
說完,他沒在說話。
見愁心里思量了一下,覺得這話的潛臺詞是:我倆八字不合,你趕緊滾蛋。
沒想到……
那陽宗裴潛,也不知道是真沒聽懂,還是假沒聽懂,兩條眉毛微微一皺,竟然在錢缺報上自己名號之后,朝著他拱手:“原來是錢道友,久仰久仰。”
這一瞬間,錢缺感覺自己就要憋出血來了。
他臉色漲得通紅,不一會兒又白了下去。
四下里一看,走來走去的都是筑基期修士,自己也不過是個筑基后期,眼前這人卻是金丹期,算是一群矮子里面難得的高個兒,甚至還系出名門。
就算是名字差了點,這人也是共探黑風洞的不二人選。
罷了罷了。
裴潛賠錢,他賠錢干老子屁事!
錢缺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摸著自己的胸口,嘀咕道:“天靈靈地靈靈,保佑錢某人這一趟平平安安發大財啊……”
眾人一聽,全數無語。
大家都是抱著去探黑風洞的目的,有個人牽線搭橋,大家一起去,自然是好事。
不過這一位“金算盤錢缺”看上去實在有點不靠譜啊。
錢缺嘰里呱啦地念完了,最后看一眼裴潛,狠狠地咬了咬牙:“罷了,最近幾日錢爺爺氣運好,你這點八字不合的沖撞算什么?架不住我鴻運當頭!不說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抓緊時間去黑風洞吧!”
說完,他手一揮,直接一排靈石扔了出來。
“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我錢某人做生意,從來信譽第一。諸位與我一同去找吞風石,這些靈石,一人五枚,算是錢某人的定金,也是錢某的誠意,還請諸位收下。”
五枚靈石,發著濛濛的白光,懸浮在見愁的身前。
她自己對靈石沒什么概念,但是在十九洲,靈石便是通用的貨幣,像是人間孤島的銅錢與金銀,能夠用來做很多事情。
這……
竟然是自己踏入修行以來的第一桶金?
在看見這五枚靈石的瞬間,見愁忍不住瞇了眼,也不客氣,直接一把將五枚靈石都撈走了,握在手里,笑容燦爛:“錢道友客氣了。”
“……”
動作最快的就是她!
錢缺看著見愁那燦爛的笑容,真巴不得上去把她那一身衣裳脫下來看看,你這陰陽蛛絲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至于這么稀罕那五枚靈石嗎!
其他人也不是沒有眼色,畢竟見愁身上這一身衣裳顏色很亮,格外漂亮,簡直渾身上下都在冒光一樣。他們只覺得這一位“無愁”道友的臉上,仿佛都刻著“我不差錢”這四個大字。
然而……
現實往往令人心碎。
一把將五枚靈石撈走,裴潛的表情才是真的不很在意,淡淡道:“聽聞這黑風洞之中的風,也會根據時間變化。每個月都會有一段時間變得格外強烈,吹什么什么爛,曾有不少倒霉的修士不知深淺,平白無故就身亡在了洞中……”
“是啊。”
錢缺之所以組隊這么急,就是這個原因。
“來飛天鎮之前,錢某已經了解過。再過三日,便是黑風洞比較兇險的時間了,錢某只采吞風石,也只進百尺,若按著前人的經驗來估算,頂多兩個時辰便可以解決。只是此處距離黑風洞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要勞煩諸位,一起趁早出發了。”
果然是跟著多人行動有好處,若是見愁自己去,對黑風洞的了解卻不會這么多了。
看來,扶道山人不在的這三百年里,黑風洞已儼然成為一處圣地,可能有寶貝被人拾到,洞中也有一些獨特誕生于黑風洞的東西,因而修士來往絡繹,才會有這么多關于黑風洞的消息可以參考。
對見愁而,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她不是為了尋寶去,只是為了煉體去。
這里人多,難免眼雜。
看來,跟眾人一起行動可以,但也不過就是去踩個地皮,等到回頭與眾人分開了,她再找個人少的時候單獨行動,免得太過驚世駭俗。
主意一定,見愁的心也就定下來了。
環顧著與自己組隊的這四人,她微微笑了一下,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錢缺果斷地點頭,而后看向眾人:“諸位意下如何?”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眾人自然紛紛點頭,沒有什么意見。
于是,就這么敲定,大家即刻出發。
方才眾人寒暄的時候,金算盤錢缺已經直接出口道“崖山大師姐見愁”,是以見愁沒敢亮出自己的鬼斧,反正一路上用里外鏡趕路,也已經順手,所以在出發的時候手一翻便拿出了里外鏡。
琉璃金的光芒漫散開來,站在見愁身邊不遠處的裴潛立刻感興趣地看了過來:“無愁仙子的法寶似乎頗有來頭。”
來頭?
見愁想了一下,這是掌門鄭邀送的新弟子入門見面禮,至于來頭么……
微微一笑,她滿臉自然:“不過就是好看了些。”
聽見這話的錢缺有一種要罵人的沖動。
真是不想說話了!
這二世祖的法寶簡直是用靈石鑲嵌成的!
眾人都看出見愁這一把里外鏡的不凡來,心中暗暗猜測她身份,不過僅僅片刻之后,眾人的注意力,便全部不在見愁的身上了。
只因為……
那名字起得特別缺德的裴潛,手一揮,便有一柄赤紅的長刀浮起,華光燦燦,周身每一條刻紋都精致得讓人忍不住掰手指算是多少錢。
識貨的錢缺已經在心里狂喊:去你娘的賠錢!這哪里是賠錢貨啊,這分明是頭大肥羊!
果真是北域四大宗之一的修士,這不出手則罷,一出手驚人啊!
看看這金燦燦紅彤彤的刀身,分明都是以赤金石之精煉制而成,上面繪制圖紋的線條上,全都閃爍著白云墨的氣息!白云墨啊,一顆就要上百靈石!
燒!
真是有錢的燒!
整個這一柄大刀,只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糞土氣息!
金錢啊!
這一下錢缺再也不敢嫌棄人了,恨不得沖上去舔他幾口!
心里的小算盤啊,啪啪啪。
一只肥羊,兩只肥羊……
嚯嚯嚯嚯!
在心里莫刀!
都是錢爺爺的肥羊!
“真不愧是北域四大宗的修士啊,出手不凡,錢某佩服佩服!”
錢缺心里已經流了一條九頭江的口水,面上卻是一臉道貌岸然的贊嘆。
“此行有道友保駕護航,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說話間,秦朗與那周輕云也對望了一眼,喚出了自己的法寶,都是兩把普通的劍。
十九洲修士用劍者居多,出來兩把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見愁多看了一眼,兩把劍都是深黃色,不過一大一小,似乎也是特別煉制的。
周輕云注意到了見愁的目光,抬起眼來,友善地朝她一笑,并未解釋什么。
的確是道侶。
見愁也點頭還禮,心底卻是滋味復雜。
初見扶道山人,她便拜了師,乃是一丈的萬象斗盤,可算是天賦絕倫,這并不受她天虛之體的影響,證明自己卓有修煉天賦。
謝不臣毫不猶豫殺妻證道,卻從不考慮別的可能……
到底她又算什么?
還是說,道侶不與俗世等同,沒有什么羈絆呢?
見愁收回目光的剎那,便發現秦朗與周輕云兩人含情對望的眼神,一舉一動,雖沒表現出親密無間,卻已經頗有默契。
這二人不過都是筑基后期的修為,卻已有水乳交融之感。
扶道山人曾說道侶不過互取所需,看來此也不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