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金華總算知道,自己前幾次到訪為何會次次撲空了。
眼前乍然出現的勝景,直接晃花了他的眼睛。
星海在上,清湖在下,星光入水,水映星光,天地之間多了兩道銀河,交相輝映,好不壯觀。
剛剛還追著段書絕追思漁光潭美景的宴金華只覺臉頰微微燒痛。
只要稍微有點判斷力的,都能看出這兩地誰更好。
抓緊結束了與任聽風棋局的文玉京早已經移換身形,回到了居所。
宴金華進入時,文玉京正坐在屋前演簫,一身寬松袍服,長發未梳,慵懶之中自有幾分疏狂閑散。
感知到門戶洞開,他微微睜開眼睛:“有客人?”
不等段書絕介紹,宴金華便殷殷迎上,行了大禮:“師叔,久別了。今日冒昧叨擾,著實莽撞,望請師叔諒解。”
文玉京將長簫擱放在腿上:“無妨。”
宴金華四處看看,難掩艷羨:“常聽師父說起,此處是仙山福地,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文玉京:“贊謬了。漁光潭也是有名的勝地?!?
宴金華不遺余力地吹捧:“在這里修行,修為定然長進飛速。難怪師弟現在這般優秀。”
文玉京清冷冷道:“書絕的優秀與環境無關。大師兄曾講過,修為全在一心,而非是環境。”
宴金華:“……”
他懷疑這個文師叔不是很會聊天。好話都不愿聽?
而且那個迂腐古板的老頭子又能吐出什么象牙來?他那些說教自己都聽絮了,左不過是那三板斧,不成體統,行為憊懶,難堪大用。
每每想到這,宴金華便是意難平得很。
他好好的計劃,就因為該死的機緣巧合,被迫作廢,要不然,那嘮嘮叨叨的老頭子說到底也是自己的一只舔狗罷了。
真要論起來,自己的主系統也是一樣沒用!
這個穿書系統的主要訴求,是將那些寫得不壞、誕育出了一定靈性、最終卻慘遭爛尾的書籍的世界線補全,所賺取的“進度值”,會按比例轉化成能量,可以維護系統運轉所需的能量,同時幫助系統持續、健康、綠色發展。
被這個系統意外選中,對宴金華來說真真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他在現實生活中女人緣不壞,然而因為個性疏懶,沒有追求,事業平平,最終也只是淪為庸碌眾生中的一員。
但宴金華自命不凡,總覺得心中不甘,他想做主角,他想享受所有人都圍著自己轉的感覺。
這個穿書系統大大滿足了他的需求。
但這之中,仍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就跟所有能快速賺大錢的門路都寫在刑法里一樣,他想要做主角的夢,并不為主系統所認可。
主系統發布的章程里明確規定,執行任務時,可采取各種手段,大家的唯一目的,是協助主角補全世界線,讓故事的邏輯自洽,但在原則上,要遵守既有的道德規范,不能不擇手段。
——畢竟穿書系統選擇的系統和宿主大多也是人類,提倡反人類的補全辦法,容易催生不穩定因素,不利于系統的運營和長期發展。
好在這主系統給宿主的自由度很高,很少查問他們的進度。
而每個人的進度條又有所區別:有的致力于把反派主角掰正,進度值便與“正義度”掛鉤;有的致力于泡主角,進度值便與“好感度”掛鉤;有的則甘愿做小弟,抱緊主角大腿,安安穩穩走完劇情便罷,進度值便與“主角氣運值”掛鉤。
宴金華經過仔細研究后,則和自己的系統達成了一致意見:
他走了“奪主角氣運”這條暗線,導致“主角的負氣運”與“進度值”產生了關聯。
宴金華靠著這個巧技,在兩個世界里混得風生水起,吃香喝辣,卻在段書絕這里吃了大癟。
他辛辛苦苦好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進度條不僅為零,還賠進去了不少寶貝,再加上現在他被一個“外部侵入”的系統處處壓上一頭,心里給膈應得不輕,回頭求助總系統吧,主系統還不鳥他。
宴金華心里苦。
他又不好把自己的騷操作對主系統和盤托出,因此無奈之下,他又冒出一條妙計。
主系統不是說,這個“入侵系統”沒有影響到他的任務進程,因此不會插手嗎?
那他就想個辦法,讓系統不得不管。
他好歹也在這個世界里混了這么幾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手頭也攢了不少好東西。
思及此,宴金華微微笑了:“小師叔,弟子常聽師父夸贊您劍、體、樂、丹,無一不精,弟子劍術平平,體術尚可,不知今日,能否有緣得師叔指點一二?”
“客氣了?!蔽挠窬┕恢杏?,將簫放下,站起身來,將散發拿發帶隨意束上一束,走至宴金華身前,單掌平攤,是個極斯文有禮的請招手勢,“簡單切磋,點到為止?!?
他舉止辭雖是溫和,但有一種文雅的暴力感。
眼看這兩人寒暄幾句,便要切磋,池小池也沒興趣再看下去,起身道:“師父,師兄,我為你們備些雪耳湯來。”
……正合我意。
宴金華露出一抹笑意,挽起袖子,擺出靜虛掌法的起手式。
他并不精于此,要不是忍痛用了上個世界積攢下的最珍貴的益氣丹,可在短時間內強行提升修為和領悟力,他跟文玉京,怕也是成不了局的。
然而,現在,他已在自己彀中了。
二人運掌,互有來回,宴金華能清楚感受到文玉京對自己從一開始的試探,到略感訝然,再到認真對待,心中隱有快意。
他需要等待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只有與文玉京近距離接觸才能做到。
很快,他要的機會來了。
文玉京推出一掌,宴金華一掌接來,化消掌勁的同時,也將一物悄無聲息地順著氣脈推入文玉京身體。
絲毒蠱,能致人麻痹,卻絕不會致人死命。
文玉京自是不蠢,目間流露出一絲驚愕:“你……”
宴金華毫不意外。
以文玉京此等修為,豈會察覺不到自己動的手腳?
可他要的,便是文玉京察覺到。
按人設來算,文玉京乃是光風霽月的君子,如今有人這般暗算他,他怎會不惱怒?
只要他惱了,宴金華便有了充分的發揮空間。
他猛然收掌,只等文玉京朝他打上一掌,自己自會不避不擋,任憑掌勁回沖,吐血倒地。
絲毒蠱脆弱,一摧即毀,了無痕跡,到時就算調查,也調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他用蠱的證據,一個師叔,與小輩切磋,竟下了狠手,把他打至吐血,這說不過去吧?
這樣一來,他在系統那邊也有了現成的說辭。
此“入侵系統”明目張膽地干預自己完成任務,甚至有意針對,想要殺掉自己,其心可誅!
如此一來,主系統再不管一管就不像話了。
運氣倘若再好一點,主系統會把這個來路不明、卻主動傷害其麾下員工的“入侵系統”直接回爐重造也說不定。
宴金華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演技不夠,pose來湊,到時誰先倒下,誰就有理。
如他所料,文玉京接觸到那絲毒蠱后,徑直將其以純粹靈力絞殺在體內,旋即絕式出手,一掌朝宴金華胸口橫擊而去。
宴金華站直了挨打,結結實實吃了這一擊。
……成了!
然而誰想,文玉京未曾停手,在他胸口落下一掌后,腳尖勾住他的后足腕,將他身體挑飛,化掌為拳,一拳直擊宴金華面門!
宴金華痛得哀哀一聲叫,只覺鼻骨遭襲,涕淚齊下,嘴角的暗笑也跟著瞬間扭曲。
……他怎么不停手?!
他跌摔在地,暈頭轉向之際,臉上又重重挨了三四記巴掌,打得他發鬢都歪到了一邊去,他本能地揮舞起雙手抵抗,小臂卻被一把掐住,從地上拉起,反剪至身后,猝然一擰,宴金華疼得又一聲慘叫,臉色霎時變青。
他的手——
疼痛擴散開來前,宴金華的膝窩又挨了一腳,身體不受控地委頓下來,卻又被強行扯起,擲摔在地。
一頓海扁,可以準確概括宴金華在接下來五分鐘的遭遇。
文玉京出手穩準,白衣翻飛如行云流水,毫無贅余的動作,肘,掌,腿,皆被他用至巔峰,骨肉悶響之聲脆亮清晰,不絕于耳。
待池小池捧著雪耳湯回轉時,一場單方面的毆打已然結束。
看到地上鼻青臉腫的宴金華,池小池足足愣了數秒,才想起來召喚061,激動地想討一個八卦:“六老師,六老師,這是怎么回事?”
061溫和道:“看起來是太欠揍,被打了。”
站在宴金華身側的文玉京長發已散,他取了發帶,輕輕擦拭著指尖,話語間難掩鄙薄:“我生平最厭惡弄虛作假之輩,小小比試,居然玩弄蠱術。一會兒去見師兄,我倒要向師兄討要一個解釋,問問他是如何把弟子教導成這副模樣的?!?
池小池想,在文玉京面前玩弄蠱術,這算是什么蠢里透皮的操作。
而宴金華則忍受著骨折數處的痛楚,齜牙咧嘴的同時,在心中叫苦不迭。
他沒料到,文玉京看起來這般溫和,竟然會下如此死手!
如果他只是被打到吐血,那么他還可以在赤云子面前辯解一二,說是師叔誤會,結果姓文的他媽不按套路出牌,一鼓作氣把他打成了重傷,再將他拖出去,說他在切磋中行齷齪手段,反倒會沒人相信自己沒有用蠱。
但,宴金華還是在劇痛中勉強扯出了一個笑臉。
……師父那里,看樣子是交代不過去了。
然而,自己這副模樣,去主系統那里告狀,卻已是綽綽有余。
作者有話要說:辣雞宴:啊,我摔倒了,要主系統抱抱才能起來碰瓷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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