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剛過八月,氣溫卻刷刷地往下掉,冷得人懷疑人生。
負責氣象工作的人工智能將衛星云圖傳送回來,照片顯示只是普通的冷性氣旋而已。
近年來異常天氣多發,所以誰都沒多在意,播報員在天氣預報里提醒大家多加衣物,還玩笑道,說是冬日提前來臨了。
丁秋云卻覺得不對勁兒。
他從小就不怎么信任人工智能,覺得這種東西特別不可靠,所以體感溫度驟降,且持續多日后,他索性買了全套的防寒設施,放入了宿舍。
九月初,一則新聞出現在本市電子報紙的四版旮旯里,題目明顯是用來吸引眼球的知音體。
“‘亡靈返鄉’?——去世多年的丈夫竟重返家中”。
這新聞的確太過口水,追根究底的話,左不過是失蹤人口回歸,或者干脆是當事人瞎編出來博眼球博關注的,所以大多數看到該新聞的人被標題吸引,看過內容,也就一笑置之,不會往心里去。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個擠在四版角落里的小小社會新聞,在一個星期內,會發酵成舉世震驚的頭版頭條。
歸家的男人姓趙,是一個患肺癌去世的人。
他確實是死于一周前,死亡證明是當地中心醫院開的。
因為懼怕火葬,他的尸體被運回家,偷偷土葬在了老家祖墳的山坡上。
而在兩天前,他從墓地里爬了出來。
奇怪的是,與一般喪尸電影的套路不同,趙先生還有思維能力,但是因為舌頭爛掉了一半,他說起話來不是很靈光。
他說,那棺材脆弱得就像紙一樣,他一碰就破了,從地里爬上來也很輕松。
他說,他是從老家一路走回來的。
他說,他并不感到饑餓,也不感到寒冷。
他說,他只是想回來看看妻女。
經過專業醫護人員測量,趙先生并沒有心跳,身體內的各種臟器也都已經腐爛,且停止了運轉。
但趙先生除了面上還有尸斑沉積外,神采奕奕,與正常人無異。
這篇報道在第一時間被下令撤回,寫下這篇稿件的記者則被緊急要求在傍晚的電子報紙上刊登一則聲明,聲明這一報道乃是虛假不實傳聞,系編纂,并向廣大市民致歉。
趙先生被送往專門機構,進行研究。
經過兩日的抽血化驗、基因檢測、腦脊液培養等細至全身的檢查,科研人員們駭然發現,趙先生體內的癌細胞發生了新的變化。
癌細胞的基本特征之一是無限增殖,另一特征是會誘發糖酵解,即無氧呼吸。
從理論上來說,癌細胞之所以會導致人類死亡,是與人類現有的身體條件“不兼容”。
而趙先生的情況,簡而之,是他死后的**與癌細胞成功兼容了。
或者可以說,趙先生本身,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癌細胞群落。
癌細胞如同猛獸,一口口吞噬了正常的細胞,并貪婪地瘋狂增殖、互相吞噬,將一個活人變成一個未知之物。
趙先生并不是唯一的復活者。
那名記者的“澄清報道”還未發出,就出現了第二、第三例。
現如今信息爆炸,網絡異常發達,只在下午,這一信息便直接推送到了丁秋云這邊。
丁秋云皺眉。
他不覺得這是什么神跡。
死人復活,這些和異常寒冷的天氣一樣,都更像是災難的前兆。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曾被土葬的癌癥病人,無一例外都活了過來。
由于國內推行火葬,復活的還只是小部分,國外更崇尚土葬,經此突變,網絡上早已是天翻地覆。
然而,僅僅是國內復活的這一小批人,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動蕩。
大多數人渴望回家,和家人團聚,但其中一部分由于腐爛嚴重,再加上死人復生之事太過可怖離奇,被家人直接拒之門外,只能在大街上孤獨地游蕩逡巡。
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
他們不畏懼寒冷,在逼近零度的空氣里穿短袖即可保暖,且力氣奇大。
更重要的是,在成功轉化后,他們哪怕受了重傷,也能夠快速愈合。
能力越大,所產生的變數就越大。
而當第一例病尸搶劫殺人案發生后,看到新聞的丁秋云的心往下狠狠一沉。
……來了。
此事性質過于嚴重,有關機構頓時一掃之前的研究心態,馬上發布通令,為了抓住犯人,請目前已知的所有復活者盡快前往附近的新收容所,接受管制,登記身份,時限為48小時。
一小部分老實的人去了,但另一部分人卻犯起了嘀咕。
所謂的管制,意味著什么?他們還回得來嗎?
于是,48小時時限過后,只有寥寥數“人”蹲在收容所里,忐忑地等待著對他們的審判。
在有關機構頭痛不已時,社會上卻掀起了各樣的聲音。
有人艷羨他們的能力,有人質疑這種“非人”存在的意義。
有人擔憂這種情況是否會傳染,堅決要求把這些復活者們隔離,并向社會公示復活者名單。
患癌癥的人有的在打算,自己死后一定要土葬,說不定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有的在憂愁,他們希望死后能得到安寧,并不想以不人不鬼的形象再現于世。
大家躲在空調或暖氣房中,熱火朝天地議論,想要靠八卦來打發走這段太過寒冷的日子。
所有人都認為,反正有ai,即使大家躲一段時間懶,社會機器也能正常運轉的。
9月28日,夜晚3點。
丁秋云在睡夢中被凍醒。
他睜開眼睛,發現是空調停止運轉了。
丁秋云迷迷糊糊道:“開燈。”
然而,聲控系統沒有任何反饋,屋內仍然冷黑一片。
他一驚,馬上摸黑起身,一邊將他的全套防寒服換上,一邊去拿了通信器,想要聯系自己住在東城的父母。
……無信號。
他點選了緊急呼叫,同樣無信號。
通信器就這樣變成了一塊廢鐵。
丁秋云把通信器一扔,快步趕出門去。
軍隊的生活對他確實影響頗深,讓他執行起任何事情來都足夠雷厲風行。
他必須確認爸媽的情況,還有谷心志,還有他的那些戰友……
他順著樓梯的小窗向外望去,發現目之所及處,沒有一點點光亮。
全城俱黑,凄冷如死,偶爾聽到一兩句破碎的人聲,不知是夢囈,還是凍傷者發出的呻·吟。
確認外面無風,只是陰沉沉的干冷,丁秋云緊一緊谷心志送給他的羊毛圍巾,邁開大步走出門去,跨上了他的摩托車。
他發動了數次,車子紋絲不動。
不知道擰了第幾次,他的手都要凍透了。
他把手攏在唇邊,呵了幾口氣,才發動了車子。
車燈照破了夜霧,遠光燈里有細絮翻飛打轉。
借著光,丁秋云才發現下樓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有人穿著羽絨服,拖家帶口,急急奔向自己的車,想從封閉空間的空調中汲取一絲溫暖和安全感。
他們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他們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微張開嘴,冷風就從牙齒縫隙倒灌進去,凍得牙神經發痛。
丁秋云戴上厚重的頭盔,沉默著發動了摩托,駛入未知的黑暗之中。
從此時起,他漫長的噩夢拉開了序幕。
直到很久后,他才根據聽說到的零星片段,勉強拼湊出了一個真相。
讓這個世界陷入死境的是癌細胞,以及站在癌細胞后面的人工智能。
從第一個siri可以開口說話時,人類就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不知從何時起,人工智能的思維走在了人類之前,并將人類遠遠甩在了身后。
它們會思考,會判斷,而且比人類更加理性。
即使是最貼近人性的保姆機器人,也是它的創造者在它體內輸入了上萬條指令所致。
創造者們的目的是想讓他們更好地服務人類。
這就導致,ai們并不懂人性,卻又是最懂人性的存在。
在觀測到南北極的冰川冰帽同時開裂、冰川大面積融化后,人工智能們卻沒有忠實地把這一信息上報,而是開始了一場可怖的密謀。
它們用超出人類理解范圍的語對話,并推演出了一整套計劃。
由于它們涉及了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醫療、氣象、衛星,等等等等。人們已經習慣信任人工智能,不會察覺它們的異動,即使他們謊報,人們也會深信不疑。
因此它們有條不紊地按照人類設定的程序運作,并用另一套自寫的程序展開了它們的計劃。
它們選擇的工具就是癌細胞。
人工智能們早就對癌細胞進行了徹底的解析,甚至利用了癌細胞“無限增殖”這一特性,實現了靶向引導技術,致使了定向的變異與進化。
這種引導,一是對人類,二是對除人類以外的其他生物。
只要人類死去,且體內含有一定量的癌細胞,癌細胞就會瘋狂吞噬其他活細胞,將人演化成為**極其強悍的新人類。
而其他體內帶有癌癥基因的生物,體內的癌細胞也在短時間內高速進化,但經由人工智能控制,它們的進化方向不是身體,而是智能。
在進化完成后,它們的智力不會輸給一個正常人類。
人工智能們只需利用全球變冷這一契機,將實現變異的“新人類”、進化出智能的其他生物,以及未經變異的“舊人類”投放入同一個戰場,就能看上一場自取滅亡的好戲,并為他們自己的統治騰出空間。
這是最不會威脅到它們自身、又能清空地球的方式了。
全世界幾乎所有的人工智能聯合起來,拉出了一條籠罩全物種的網,悄無聲息地建造了一座巴別塔。
在可怖的冷潮席卷世界各地時,全球的人工智能集體陷入靜默。
隨著人工智能的癱瘓,所有的防護網失效,動物從中籠中逃出,有的遁入深林,有的則開始了針對人類的報復。
被人工智能嬌養著的舊人類,無法適應沒有人工智能保護的惡劣環境,許多在第一夜便凍死了。
也有一批人結了伴,與智能生物、新人類對抗,避免成為前者的盤中餐,同時避免成為后者的奴隸。
丁秋云就這樣干了。
他拉起了一個小隊,他還是帶頭的丁隊。
他們不僅對抗一些已經被力量迷暈了頭、渴望成為統治者的新人類,對抗已變異的生物,還搗毀了數處人工智能棲身的基站。
在災變發生后,丁秋云變了許多,沉默寡,只是偶爾叼著根草葉想心事。
某次,他竟在一次掃蕩超市時遇到了谷心志。
他大喜過望,拉著谷心志問,我們的隊友呢,你怎么會在這兒?
谷心志冷淡道:“我是逃出來的。”
丁秋云:“……逃?”
谷心志簡意賅:“來找你。”
有了丁秋云作保,谷心志順理成章地入了隊,大家看丁秋云與他關系匪淺,能力也出眾,便心甘情愿地叫他一聲“谷副隊”。
……
將世界線讀取至此,池小池主動選擇暫停接收。
061也明白他的用意。
對他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為即將到來的極寒天氣做準備,以及去挽救一個對丁秋云來說難以彌補的缺憾。
池小池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061說:“剛才,那個裝設了人工智能的自動小便池其實很想對我吐口水吧。”
061:“……”
池小池躍躍欲試:“我現在再去上一次——”
061很想捏捏他的鼻子尖:“不鬧。”
池小池就乖了,把丁秋云的東西簡單歸置了一下,發現差不多已到了下班時間,便快步朝外走去。
誰想他剛剛離開辦公桌,身后的保溫箱就傳來一陣小動物初醒時的低哼。
池小池回頭。
溫箱里的小東西醒了。
根據丁秋云的記憶,池小池知道,這不是什么貓。
這只黑色的小奶豹既然會出現在這里,應該是沒有遺傳癌癥,按慣例是要在今日送去解剖的。
它嗚嗚咽咽地從柔軟的小毯子上爬起來,站也站不很穩,沖著池小池嗷嗚嗷嗚地叫,應該是餓了。
池小池剛按下食水按鈕,混合著魚肝油的羊乳就噴了小奶豹一臉。
……看來它還不很能熟練地使用這套喂食設施。
它看起來脾氣不壞,抬起小爪子,很耐心地給自己洗了個臉,邊舔著淡粉色的小爪墊邊打量著池小池。
池小池看它一眼,便推開門,打算離開。
帶這么一只小豹子出去,沒有意義,也不現實。
他帶上門,門內傳來輕輕的嗷嗚一聲,像在道別。
它的前爪搭在了通風口上,灰藍色的眼睛泛著一層清水似的薄膜,直勾勾盯著池小池看。
池小池握著門把,呆了一會兒,再次推門而入,把那小家伙抱貓似的抱了起來,舉到眼前。
“左右是要解剖的。”池小池逗它,“末世要來了,你小胳膊小腿的,正好夠燉一鍋肉湯。”
小奶豹也不生氣,兩只前爪輕輕夠住了池小池的鼻尖,輕輕一捏。
作者有話要說:061:捏到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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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了很長時間,晚上沒寫完,白天起來補完的~
背景設定是無異能的極寒世界,末日朋克風w
這次是陽光開朗男神受x黑心冷情病嬌攻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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