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歌借了賀長生冰刀,二人都換上緊身的黑色訓練服,在大年三十再次上了冰面。
哪怕是練習,賀長生也沒有忘記戴上手套。
上冰后,賀長生有點無所適從:“怎么來。”
冬歌說:“隨便來。把我當做你的舞伴,道具,我來配合你,看能不能激發你的靈感。”
賀長生聽了冬歌的話。
這次,編舞老師為他們選定的主題是“暗戀的探戈”。
暗戀需“收”,探戈卻要“放”,一收一放之間要如何掌握,才是難度所在。
起初,賀長生只是憑著感覺,閉眼在冰面上前后滑行,偶爾做出探戈的動作,修長雙腿交替在冰面上運動,寒風吹起他的額發,露出光潔的額頭。
冬歌跟在他身邊,像一只沉默又優雅的燕子。
但他也不是一味沒頭沒腦地跟隨。
場邊放著《聞香識女人》的電影插曲,冬歌踏著節奏走了一套搖滾步,一步前,一步后,干凈瀟灑,冰刀在厚實的冰面上刻下曲折的花狀的白印。
賀長生抬頭看他。
少年也在看他。
兩個人像是一對年輕又羞澀的戀人,用舞步彼此試探。
捕捉到這一絲感覺之后,冬歌來了靈感。
他的特點是善用道具,因此他上冰前在脖子上系了一條小領帶。
他抬起骨節清瘦漂亮的手指,扯松了領帶,同時對賀長生粲然一笑。
一時間,賀長生差點忘了呼吸。
冬歌的魅力是經過無數比賽和無數攝像機檢驗過的。
下冰后,他冰冷,高傲,不茍笑;上冰時,他仿佛脫胎換骨,仿佛有把自己變成聚光燈的強大魔力。
但即使在冰上,他也很少笑。
他少有的幾次笑容,都被粉絲精心截留了下來,在各個花癡舔顏視頻里當做壓箱底的素材反復使用。
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感受到冬歌的魅力,賀長生心間不可遏止地砰然一動。
他回想起了在冰場上單足旋轉的少年,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站起的少年,沉默寡的少年,眼神的微微一瞥里都帶著倔強和棱角的少年……
賀長生沒有時間再深想下去。
眼前人讓他原本枯竭的靈感開始勃發泉涌,他本能地抓準這個機會,朝冬歌滑去,卻不顯得過分急迫。
這次合舞旨在啟發賀長生的創作靈感,所以冬歌也不著急,只盡力扮演著一個合格的搭檔,與他面對面橫向滑行,并以目光一下下輕吻他。
在池小池這個專業演員的多年引導下,冬歌的藝術理解力更勝以往,在冰場上,他用一個眼神就能傳達出萬語千。
賀長生被他看得渾身發燒,四肢像被細小電流刺激了一樣,酥麻難耐。
繞著圈與他繾綣片刻后,賀長生有了動作。
他抬手吻了一下右手食指。
那碰觸過他柔軟嘴唇的手指似是想要落在冬歌唇上,但猶豫片刻,還是輕輕落在了冬歌的鎖骨上。
兩個人在飾演情竇初開、想要邀請對方共舞的少年。
此時入戲,卻是有些半真半假。
剛剛冬歌喝了一點紅茶,口腔和手指都帶著淡淡的木葉清香,兩人在貼面交錯滑行而過后,握住了彼此的手。
循環播放的樂聲再入高·潮,而按照賀長生原本的安排,此處是一套完整的鏡式燕式,二人本該互為鏡像,而冬歌的動作卻比賀長生略慢了一線。
賀長生想,大概是因為默契不夠。
但是,極好的動態視力,足以讓賀長生看清冬歌的微表情。
冬歌緊緊盯著賀長生,目光中混合著傾慕,不安,羞澀,與火熱至極的渴望。
少年正笨拙地模仿著心愛之人的動作,追逐在他的身后。
即便慢了一線,卻仍執著地不肯放棄。
——他把原本因為“默契不夠”而造成的失誤,轉變成了舞蹈中包含著的自然情緒。
這種迅速臨場補救的應變能力,是賀長生鮮少體會到的。
一個好的搭檔,讓賀長生也迅速代入情境之中,他略微放慢步伐,與冬歌節奏合上之后,二人隨著音樂節奏的加快,擁在了一起。
賀長生滾燙的手指托扶著冬歌的后背,才摸出眼前少年的蝴蝶骨生得比方曉妍還要標準。
探戈、芭蕾、爵士,各樣舞種他們都層學習過,而且因為這兩人從不敢仗恃天才,所以僅憑著最細微的肢體表現,他們便能自然猜到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兩雙極修長的腿共進退、齊并行,偶有纏綿,也只是蜻蜓點水地一觸,便再度分開。
眼花繚亂的探戈動作過后,這對心懷愛戀的冰上情侶再次分了開來,同向滑行。
這次,冬歌已經能追上賀長生的腳步,無需他再駐足等待。
滑至半程,二人陡然間心生靈犀,目光只簡單交換了片刻,下一秒就一齊縱身躍起,各自做了單人跳。
……賀長生做了4lz。
……冬歌做了3t。
兩道精靈似的身影均輕若云絮,起跳,下落,節拍契合得仿佛一朵云融入另一朵云。
賀長生落地時,痛快得幾乎要呼喊出來。
而冬歌一張臉也變得緋紅。
……大概是命運的巧合使然,二人竟然合跳了曾斷送過冬歌職業生涯的動作。
而這一跳,堪稱完美。
在最后的收尾,是最經典的男扶女腰、女在男懷,深情對望的動作。
冬歌扮演的是女伴角色,因此賀長生習慣性地用腿頂住了他的腰,幫助他完成下腰的動作。
誰想,那少年竟大膽地伸手扶住了賀長生的后腦,抓住了他的頭發,侵略性十足地把他的腦袋往下一按。
賀長生與冬歌的臉幾乎要貼在一起,將吻未吻。
舞曲終了,二人緩過了那口氣,都開始微微低喘起來。
少年一頭黑發散落下來,戳得賀長生的臂彎隱隱發癢。
但他們因為太過激動,誰都沒有先主動放開手。
冬歌臥在賀長生懷里,眼里似是有星火燃燒。
賀長生的眼里也皆是動人的光彩。
和冬歌合作時,賀長生總覺得他給自己的感覺,和方曉妍給他的全然不同。
在平靜下來后,他總算品出是哪里不一樣了。
他和方曉妍在表演中扮演情侶、深情對視時,方曉妍滿眼都是小兒女的繾綣,而沒有談過戀愛的賀長生,看向她的熱忱目光,則完全是出于對花滑的熱愛。
但冬歌的目光和自己是一樣的。
那極其熾烈的情感,源于對花滑,對這片閃耀的冰場極盡的癡戀。
在賀長生失神時,躺在他懷里的冬歌輕聲問:“前輩,好了嗎。”
從表演妝臺中走出,冬歌又變回了那個冰霜似的冬歌。
但不知道為什么,“前輩”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卻帶了幾分莫名的曖昧,聽得賀長生心跳加速。
賀長生不想讓冬歌走,于是他說:“沒好,再等等。”
說完,他就覺得牙酸起來,血液回流到臉上,把一張白生生的俏臉染得紅云一片。
冬歌松開了抓住賀長生頭發的手,又略心虛地將被抓翹起來的毛順了兩把,目光低垂,睫毛卻控制不住地輕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