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回到病房時,醫生護士已聚集在周開的病房里,頗為頭痛。
而周開血紅了一雙眼,吼叫不止。
“你們都滾開!別碰我!”
“這是什么破醫院!?你們對我做了什么?把我治成這樣,是沈長青的主意嗎?!”
“沈長青!姓沈的呢?!他去哪里了?叫沈長青來見我!”
主治醫生是一名黑人女性。
面對歇斯底里的周開,她態度相當平靜:“周先生,這里是多倫多最好的醫院之一。如果您想接受更好的治療,我們會在您情況穩定下來后再轉院。”
周開仍是不肯信。
他只覺周身疼痛難忍,下肢無力,自然就想到是沈長青把他隨便丟進了一家醫院,消極治療,任他自生自滅。
池小池在家里盤點周開的財產時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醫院委婉地請他來一趟。
周開父母早已去世,旁系親屬寥寥,更沒有子女。除了沈長青,在這世上周開還當真找不到另一個更親密的人了。
不過,這位周先生現在顯然還沒能認清局勢。
就在剛才,他還在唾罵沈長青,說他這是謀殺和虐待。
醫院也是難得接收到這樣的新型精神病,但轉送到精神科去也是麻煩一樁,他身上傷勢太重,精神科那里各項的治療設備恐怕不夠完善。
于是,他們問池小池打算怎么處理。
池小池很客氣道,麻煩你們了,鎮靜劑加量,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后,池小池表示:“周開真是想多了。我怎么會做這種事情呢。”
061對此表示贊同。
現在沒人比沈長青更希望周開長命百歲了。
池小池取了根煙叼在嘴里,并不打算點燃。
上個世界里,程沅的嗓子金貴,不能抽煙;這個世界里的沈長青身上又有傷,池小池曾一度懷疑這是個倡導禁煙的主神。
不過也有好處。這么久過去了,他對煙的需求淡了很多。
他問:“周開的財產怎么樣了?”
061說:“我查閱了這邊的法條,像周開這種情況,離婚后起碼要把他手上二分之一的資產切割給沈長青,每月還要支付高額的贍養費,加上sam答應給沈長青每年5%的公司干股紅利,足夠保證沈長青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這幾十年的衣食無憂,是用三年地獄,兩條性命賭來的。
池小池叼著煙,仰面看向天花板,自自語:“到底值不值得呢。”
061說:“至少現在來看是值得的。”
池小池:“……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061:“猜的。”
池小池說:“六老師,老實說,你是不是在我腦袋里放了什么盜取信息的病毒。”
061笑:“這么說,我猜對了。”
“也沒有獎勵,猜它干什么。”
061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不為什么,就是想猜猜看。
盡管聽上去很無聊,但是和池小池在一起,061能體驗到人類的感情在體內緩慢蘇醒的感覺。
不過,他不清楚自己是喜歡這種感覺,還是喜歡和池小池待在一起。
醫院當然是要去的,無論如何,周開還是沈長青名義上的丈夫,他鬧得不可開交,沈長青也不好縮頭不出。
池小池把未點燃的煙放入煙灰缸,慢條斯理地梳洗整理,也沒刻意打扮,只以得體為第一要務。
來到醫院,池小池先去看了一眼周開。
鎮靜劑的藥效仍在,他倒在床上昏睡著,臉頰油亮浮腫,頭發蓬亂,其中的白發已經藏不住了,根根支出,看上去頹唐得很。
池小池轉去醫生辦公室,詢問周開的傷情。
女醫生在據實以答之余,也對沈長青很是同情。
沈長青低頭,溫和一笑:“沒事兒,都過去了。”
這樣漂亮又好脾氣的小青年,任誰看了都喜歡,女醫生更是母性大發,說:“以后常來醫院做體檢吧。年輕時身上落下的傷可大可小,如果沒有療養好,到年老時會有后遺癥的。我們的院長也很關心你的事情,說如果你來了,我們醫院可以為你提供無限期的免費體檢。”
沈長青羞澀地垂下頭:“謝謝。不過,我可能很快會離開這座城市了。”
女醫生對此也很是理解,問:“離開這里也好。之后打算去哪里呢?”
沈長青說:“還沒有想好。”
061看著池小池的笑顏,一時晃神。
……其實早就想好了。
沈長青還活著時,最喜歡翻閱各種地理雜志,每次翻到和墨爾本有關的內容時,他都會注目停留許久。
那是全球公認的宜居城市,偏于文藝,略帶秀氣,有著舊城鎮的風味,悠閑又慢吞吞的,最適合一個人默默療傷。
這兩天,061負責看賬,池小池則把家里的地理雜志統統翻出,把與墨爾本有關的內容都復印、剪裁下來,并著手搜尋墨爾本的房源信息。
不知為何,看著認認真真做剪報的池小池,061一顆心像是浸在了帶蜜的溫水里,軟得不行。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情緒,有點陌生,他甚至很難在第一時間為這種感覺找到一個合適的名詞解釋。
正在這時,一名男護士敲門進入醫生辦公室:“26號醒了,說要見沈先生,吵鬧得很兇。”
剛才還滿眼溫柔的池小池眼睛里立刻閃出了小狐貍一樣的光澤。
他對061說:“還活著吶。”
061:“……”突然覺得周開還是昏著比較好。
小狐貍翹著尾巴晃進了病房。
進入前,他請醫生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