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啊，”王九齡合上勘驗箱，低下頭，視線自下而上地瞅著步重華，說：“這不是你的錯，認命吧。”
王九齡的嘆息仿佛在冥冥中昭示著某種天意。
分針一圈圈轉動，天色漸漸由亮轉暗，從港口分局傳回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不好。打撈隊沒有在目標水面發現高寶康的任何其他肢體，經偵支隊對地下錢莊境外交易的排查也無甚進展，對陳元量幾十年前同事學生的走訪調查還沒開始就碰了壁……
晚上九點，夜幕黑沉，羈押室外的走廊人去樓空。
吳雩一手夾著煙，順著樓梯走下來。
走廊不遠處，長椅上坐著那道熟悉的側影，坐姿還是像脊背有把劍似的撐得筆直，只有后腦略往后枕著墻，露出了線條硬朗好看的下巴和喉結。
吳雩走到長椅另一側坐下，摸出打火機點上煙，深深呼了口氣。
“你還沒回家？”步重華終于開口沙啞問。
“他們說你不知道上哪去了，我猜應該是在這里。”吳雩隨手把煙灰彈窗臺上，問：“你在這等什么？”
“局領導。”
吳雩瞥了他一眼。
“到時間沒放人，他們會來催我。”步重華平淡道：“我在等那最后一刻。”
吳雩點點頭，沒吱聲。少頃步重華偏頭看向他：“你又在等什么？”
“等你。”
“等我什么？”
煙頭紅光一明一滅，吳雩沒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才說：“……等你送我的這根煙抽完吧。”
他們分坐在長椅兩端，背靠著窗臺，遠處是津海市繁華到炫目的夜色，巨大的led屏在中央商圈徹夜閃爍，街道上人流如織，車馬不絕；夜空中那交相輝映的彩燈越過玻璃窗，映在他們面前空曠無人的走廊上，白天里一間間忙亂的辦公室此刻屋門緊鎖，羈押室外鐵欄桿泛著冰冷的暗光。
吳雩重重吐出最后一口煙，摁熄煙頭，不遠處電梯門叮一聲徐徐打開了。
步重華抬頭望去——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宋平。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沒那么爽快把陳元量放走！”宋平哼了聲。
宋大老板率先背著手走出電梯，身后跟著許祖新，看兩人神情都完全不出意料之外。宋平上下打量了一圈步重華，又彎腰瞅瞅坐在長椅另一頭的吳雩，嘶地吸了口氣，伸手去拽他額角那塊紗布：“你怎么還沒好啊？”
吳雩驀地把頭向后一撇，不吭氣。
宋平鼻腔里“哼！”地一聲，起身宣布：“我的都好了！”
吳雩：“……”
吳雩屁股在椅子上一扭，又一扭，扭了九十度繞開宋平，起身悶聲悶氣喚了聲許局，許祖新連忙示意他坐下，不用讓座。
“還死撐著干什么呢，放人吧。”宋平沖步重華一揚下巴，說：“你拘著陳元量也沒用，根本沒證據證明他涉案，甚至沒證據指向他知道年小萍這個被害人。地下錢莊的事最多只能說明他有疑點，但有疑點跟能定罪是兩碼事，有本事你就去撬開刁建發的嘴讓他承認那一百二十萬跟命案有關，否則沒轍，啊。”
步重華抬頭望向明晃晃的燈，然后低下頭吐了口氣：“五月九號那天陳元量來市局找我，他的話從頭到尾都在試圖掩蓋年小萍而不是郜靈的死因，我當時就隱約感覺到哪里不對，出于直覺目送他走出刑偵支隊大門，果然看見了當時跟他一起過來的刁建發……”
“直覺，”宋平打斷他：“直覺能破案嗎？”
步重華低聲說：“我能。”
宋平沒反駁：“那直覺能當證據嗎？”
步重華沉默了。
“這個案子的疑點不僅僅只有這些。”宋平直起身，背著手，沉聲道：“郜靈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到那個泄洪洞里，她身邊為什么要帶上室友劉俐的筆記本電腦？李洪曦為什么要潛入郜靈家試圖對劉俐滅口，他覺得劉俐到底有可能知道什么？刁建發左右逢源人脈廣闊，為什么卻偏偏把初次見面的李洪曦因為知己，還以私人貴客的名義介紹給郜偉熊金枝夫婦？”
“……”
“這些都是疑點，都可能成為突破口，但你們卻死揪著陳元量不放。”宋平似有感慨，搖頭頓了頓，然后說：“這個案子不能等了，盡快結案吧。”
步重華斷然反對：“不，能結的只有郜靈那個案子，年小萍的命案還沒破，不能結！”
“那你就給我兩起命案不能并案的證據！”宋平斥道：“只要你證明殺死年小萍的不是高寶康！只要你給我一丁點證據！我都能頂著一層層壓力給你更多時間讓你去調查！”
走廊上四下俱寂。
“放走的人可以再抓回來，結掉的案卷可以再重啟調查，甚至封卷的審判都能再開卷重審。只要一線挖出證據，后方就不會沒有我們這樣的老頭一層層爭取。”宋平嗤道：“沒有證據就不要撒嬌，沒用。”
走廊那邊響起人聲和腳步，是陳元量請的律師辦完手續，跟局里其他科室的人過來領陳元量了。
步重華一聲不吭，只見他們彼此客套寒暄，大律師恭敬奉承掏煙散發，宋平當沒看見似的擋回去了。許局比較圓滑會應付些，打官腔推太極，三句話里搭一句，少頃鐵門鏗鏘打開，陳元量被人從羈押室里領了出來。
步重華神情生冷，盯著陳元量那雙老眼。后者回以似笑非笑的注視，跟警察律師家人應對過一圈后，徑直走來，彎腰雙手遞向步重華，和他握了握手：“看來步支隊長最后還是沒有找到能把我送進去的證據了？”
步重華直視著他，沒有回答。
“放棄吧，”陳元量近乎耳語地低聲說，“你們找不到的。”
他直起身，掉頭向律師那邊走去，這時卻只聽身后傳來步重華平穩的聲音：“你知道上一個這么說的人是誰嗎？”
“……”
“是李洪曦。他的正式批捕已經下來了。”
陳元量哈地一笑，似乎想反駁，但最終又沒出口，揚起頭在家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刑偵支隊。
步重華站在原處沒有動，瞇起眼睛盯著他走出去，眉尖和眼眶在光影中顯出鋒利的輪廓，這時突然屁股被人“啪！”重重一拍。
“？！”
步重華一扭頭，只見摸老虎尾巴的是吳雩，這小子正自顧自從口袋里摸出車鑰匙：“走吧。”
“……你上哪？”
吳雩說：“還能上哪，這個季度津貼還沒發，我殷勤地護送領導回家啊。”
步重華久久看著他，眼底驀然浮現出幾不可見的笑意，然后伸手往他后脖子一捏，吳雩條件反射“？”一下仰起了脖頸。
“走吧，”步重華笑道。
晚上十點，滿街華燈，一棟棟居民樓窗口中透出橙黃色的微光。從走廊窗口向下望去，可以遙遙望見步重華和吳雩并肩走出刑偵支隊大樓，迎著都市的晚風，向遠處走去。
“嘿，這倆孩子。”許局又把前幾天對吳雩的頭疼給忘了，心中倍覺滿意，笑呵呵說：“親親熱熱的，還挺搭對。”
“……”許局正從飲水機那兒接水喝，聞險些嗆著：“什么？”
“什么什么？”
“搭對是什么意思？”
“就是搭對啊，”許局莫名其妙，指了指宋平又指了指自己：“就像咱倆也很搭對啊。”
宋平差點翻出個白眼，“哈！”地一聲冷笑：“誰要跟你搭對，你這個深蹲四十公斤都起不來的胖子！”說著背手踱步走了。
“喂，你有什么看不起人的！”許局疾步追上去，怒道：“你再老五歲試試！你不胖嗎？！你看你那肚子！你看你那腰！……”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到尾聲啦~
煙頭不熄滅扔進城市垃圾箱不會引發火災，但吳雩的抽煙習慣確實很不好，這是基于經歷和背景設定出的人物缺點，沒有表示肯定或鼓勵效仿的意思~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云定1個；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佐yu鼬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支隊長甜滋滋、江蓮2個；緣七又名堿式碳酸銅！、蔥花媽媽愛你、山那個月、阿茂、(、溫水煮魚、吳雩寶貝嗚嗚嗚嗚、途途22222、oct.兔、gaosubaru、77、風吟行者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一只白貓4個；云生結海-樓2個；音頻小安逸、今天還是沒睡飽~、吳雩無求、summersam、花開滿城、你在北或南、將歇兮、繁花血景、葉榕秋、封塵花閣..、玟寶寶、韓二出來挨打、臭魚魚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緣七又名堿式碳酸銅！14個；破云實體出了就改名、云生結海-樓13個；邊邊邊邊妬11個；baby7個；愛誰誰、蘑菇6個；敲里嗎敲里嗎！、大花花5個；187197714個；花與君、臨淵、小金剛、edjedj、枯荷聽雨、星析3個；皮卡布、夜雨微涼617、高小鶴兒、萬受吳江、攏龍的小籠包、江江-江大小姐、啦啦啦～、月兮溯流光、簡兮、墨冶、風情萬種芭娜娜、眼鏡框、34279859、碳酸化咸魚中、莫琪琪、小紅、柳成蔭、沈識堂、江支隊長甜滋滋、云鬼2個；涂林未若、反調、喵胖胖、小陸少校、狗傾書、灬亦辰、uni_、寸芒、夜空的花散落在我身后、和光同塵、美麗陽光雪、tsing_summer、醬醬、布丁km、海風、水果茶、賀情媳婦兒、charon.、紫凌_、29895452、乜仝、主公能打、花開滿城、奶黃包、尹尹花花癡癡、馮寶寶真的很機智、angiemumu、木魚花、山口家的賢二君、d-b.jade、熱帶風暴00、驚梧、夏椋、北冥月初、對方正在輸入...、墨軒、菜菜愛吃鹽姜蔥花魚、三盤定江城、黑米啾啾、夏x章、boom、yu、說話浪且密、大柚子醬醬籽、隱、sunny223、絕美愛情我嗑爆、dreamingsleeper、寒煙似雪、yyyuancy、忘川彼岸、被壓的總攻、小瑩子、35567310、y_ng_____、如沐暖日、卿仕、淵水映白月、道行尚淺、杏花疏影里、玘靈、正版沉藎、咖啡店的jay、陌、ky難道不該滾嗎？、坂田金水、延延的吉他、顧大帥的小甜心、啃石頭的兔子、億涵么么噠、遒彌、らけいよう、qaq、37358077、醬醬_魚子、rye、文策、剔子君、locktab、我家郎君是最美的by驚、l-l-l、灰上天的居、不是甲基、小琛、uni_鈞、楚青、玥出瑤山上、竹瀝、缺心眼的小可愛、ha9、一把碎光、六虐、37452926、全網最惡毒、19603506、川白、上野仙人、彧笙、白千月、一二、阿吟、熏禪、吳雩麻麻愛你、bugking、北兮、咪啪～、vivi、瀾、腦殼痛、祖傳脫氧核苷酸、空山、團子、子熹啊、鹿song、36996648、墨墨墨墨墨、桃樂絲、中國隊長駱聞舟、冰沁透心涼、蕊小娜、sea、悅下彩虹、rrrrrrr、霏雨忘塵、紫檀今天也是愛淮淮的、蘿卜、請你尊重小貓咪、龍紀威喂兩聲、弋游、馴龍高手阿蘭蘭、不要蔥姜蒜qnq、﹏一隻貓的旅行、30082601、蒜蓉葡萄醬、今天吳世勛和我公開了、冰曦妍、mua、秦箏、木里、loaded、流罹、宣瀟是小璣靈、葉篔、31788245、小蝦me、岸杉、rui蕊蕊蕊的蕊、榴蓮、宗近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途途22222144瓶；頃.一遙溫柔109瓶；函埃100瓶；蔥花燉魚95瓶；蜀川、2411279280瓶；清風雅韻79瓶；木里70瓶；封三酌60瓶；嫣然阿、三盤定江城、落堇寒紗、3267859650瓶；阿钚、宇宙super欣48瓶；我超兇超冷血的47瓶；甜.46瓶；吳雩的立頓紅茶包、1、ceimept、愛夏、睡午覺了嗎、親愛的科科大魔王40瓶；瑩瑩37瓶；樹樹天天偷蛋36瓶；剔子君33瓶；栗子蘸糖才好吃32瓶；無夜子、stephanie_zou、matcha、20116663、萌火30瓶；蘑菇29瓶；煢澤澤25瓶；~\(≧▽≦)~、唯、宗近、cliolee、熊熊熊~熊呀、涂林未若、樊°、扶搖望明月、不知春、七月、寶資山、大佬、37426756、嫣然含笑、云荒、故人西辭、折戟沉沙、星析、今天也是如此機智的教、今晚喝粥20瓶；韓二出來挨打19瓶；撒野_17瓶；鵠16瓶；莫遲成功上車、峻崚、不舒服就多喝熱水15瓶；彤德萊魚豆腐13瓶；七寶12瓶；例子第三、凝忘、abu、卡卡困死了、六月指紋、哄吧啦哈哈、莫莫、天光、寧馨兒、王一哥哥、雷海芯、土豆沒有豆。、阿藍呀喵、柏林八月夜、君依葉、酒吧里的白開水、雩亦乘舟歸鹿門、裂冰、鳳雙越的小餅干、樓衾、夏飛寶貝兒親一個、曉曉曉云會剪紙、伴玊、餅、貓控、池邊石籠空、ayang、762399、給大大瘋狂打電話、七七七(；一_一)、周戎的女婿、綠綺、善良不惆悵、憑海臨風、奶花世最可、路人是不霸王滴～～、軟甜兔、提醒我用電腦訂閱、水果茶、200君、我就野了怎么地、桃花花、凜星、長安、angiemumu、入戲、吔我安利啦、悅兒、滿魚、就愛吃蔥花魚、小手冰涼10瓶；薄荷桔白、星河9瓶；偷閑片刻8瓶；湫異、薛定諤的團子7瓶；晞邪、velownica、king6瓶；六爻、36129072、你先別睡、靜音、三個小土豆、聽說糖果很甜、secoco、ccydx、封塵花閣..、克勞蒂亞之心、一個酷到爆炸的□□文、囧星、32590818、漪舟、曲誒曲誒、將歇兮、朱雀橋邊、dssu、fin、橘子、闇月、常陸軒、阿飄?5瓶；歪、杏花疏影里、姜瓷4瓶；kasthmir洛白、冷月幽篁、不著調的皮卡丘、三土醬、秦歲安、金真真?、南山燒炭、rinrin3瓶；元寶、墨墨墨墨墨、尋羨、一劍寒霜十四洲、lllll、皮卡布、馮馮、yiyangqianxi、卡卡2瓶；大俠留步whh、知雩、lxx、小琛、樂要思蜀、37740396、阿廖、秦十七、從心.、江渡秋、moon、碳酸化咸魚中、空白sang、初酒、尹尹花花癡癡、tong仝彤、彩優兮、冰極寶寶、笑曉簫、魚蝦、二食堂的包子、鈾藍yolanda、30535567、暮靄滄洲、阿玉、小郁、十九、翻滾的菌、寒煙似雪、可葭、鹽鹽鹽粒兒鹽鹽鹽、瑪格麗特辣子雞、北冥月初、無蘊、月暈超級喜歡江停停、周天子、awen1121、看不懂啊、陳小胖、迦爾納、冰凍小青提、15330962、大祭司和小太陽、沈辭秋鴨、沐秋、34797261、向遠mio、喬家三少、欣欣大寶貝、南霖、vivi、toosue、北極圈靠愛發電x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_f